“令尊的正妻,那位文茹郡主,嫌四舅找的宅院破,说要比照宁王府的建筑来修葺。”楚翊左手搭着栏杆,右手仍在捶腰,语带笑意,“到咱家游览之后,发现更破,就没再说什么,哈哈。”
“郡主没吃过苦。渡江搬家的经历,就是她这辈子最苦的事了。”叶星辞往夫君身后一瞄,小声嘀咕,“你腰疼?要不,下次换换吧,我受累。”
“不疼。”楚翊立即挺直脊背,顾盼神飞。
罗雨瞧着主人的样子,心疼地叹气。
“对了。”楚翊眉峰一抬,眸光熠熠,“我两位母妃从宫里搬到家里了,天天抢着抱星宝呢!”
“是吗!”叶星辞惊喜地跳了一下,“二老跟我娘相处得如何?”劝降父亲后,战线迅速推进,他就让娘和妹妹随楚翊回顺都了。
楚翊神色一暗,摇了摇头。叶星辞的心微微悬起:娘该不会跟两位婆婆吵架了吧……
“好极了,天天都热闹!”楚翊哈哈一笑,捏了捏老婆紧绷的俊脸,“有一次,文茹郡主来看星宝,劝我丈母娘给星宝改姓。最好,还是带着孩子回叶家,以免外人说闲话。我娘在旁边说:我就是外人,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呀。”
楚翊夹着嗓子拿腔拿调,学亲娘讲话,笑得叶星辞腿软腹痛,双手扒着栏杆才站稳。
楚翊接着道:“文茹郡主见了我丈母娘,客气极了,一口一个妹妹。提到你,一口一个‘咱们家小五’。”
叶星辞想象那个场景,又笑了。
如此幽默的氛围,引得罗雨忍不住加入,上前几步补充道:“王妃,当时我在旁边呢!李夫人跟那位郡主见面时,穿戴着一品命妇的头面霞帔,神气极了。郡主有点酸溜溜地说:今后,我这个郡主,还得仰仗妹妹呢。”
说着,罗雨也拿腔拿调,还翘起兰花指,“然后,哈哈哈,然后陈太妃说:可不是嘛,将来天下归一,齐国没了,你就从郡主变平头百姓了。”
说完,罗雨快被自己逗死了,笑到失声。
叶星辞听着这些趣事,思念娘和妹妹。听说,妹妹都会爬了。脑袋四处乱撞,撞了也不哭,可皮实了。等他回家,妹妹该会走了吧。
聊了一会,楚翊语调一沉:“令尊并未按照约定,遣散家里的仆人。”
这事,叶星辞倒是才听说。他黯然道:“若我去问他,他会说,没来得及。”
“我大概猜得到他的想法。”楚翊望着江面即将散尽的雾霭,“若他提前遣散仆人,家里不便带走的大件古董、家具等,可能会被仆人搬空。而直接抄家呢,家当会封存造册充公。将来兆安城破,他还能拿回来。”
叶星辞无言以对。
曙光和鼓角一起撕破晨雾,江面突然活了过来。战鼓轰然擂响,百艘战船启航,船首劈开镜面般的江水,浪纹如碎金。
叶星辞精神一振,演练开始了。
他望着正中那艘最大的楼船,名为“沧溟”的旗舰。船体有三层,船首包铜的冲角在曙光中泛着金灿灿的杀气。
一袭银甲的女将军傲立船头,手按佩剑,白披风飘扬如战旗。
“还不到一年,吴将军就打造出如此雄伟的水师。”叶星辞敬佩交加,难以想象这个过程有多艰辛。
“告诉你个秘密,吴将军是旱鸭子。”楚翊侧头悄声道,“从前,恒辰太子教她泅水,她怎么也学不会。”
“列阵!”传令官挥动令旗。
蒙冲快船如游鱼,从楼船两侧散开。桨手们健壮的肌肉鼓动,随白浪起伏。走舸轻舟穿梭其中,更加灵活。叶星辞见惯地面上的战阵,头一次见水上的“船阵”,不禁看得入迷。
“放箭!”弓手也在演练,瞄准“敌舰”上的稻草人。
“甲板上的床弩,能发射出钩索,勾住敌方的船。”叶星辞遥指江面星罗棋布的战船,“守流岩时,我就用它勾倒了齐军的临车。不过,齐军的船上肯定也有装配吧?”
楚翊点点头,自信地扬起嘴角:“狭路相逢,就要看谁更硬了。”
“反正,不太行的那个肯定会腰疼。”叶星辞微妙地挑眉,拍拍男人的后腰。
江风忽转,送来战船特有的桐油气息。
只见二十艘蒙冲舰齐齐横转船身,探出木板相连,化江面为坦途。重甲步卒奔过船桥,迅速登上一艘楼船,甲胄碰撞声与江浪交织。
“连舫为桥,漂亮!”叶星辞击掌称赞,“这是结合陆上的打法,将兵力快速输送到敌方主力战船,吴将军真是活学活用。”
令旗又动,水上腾起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