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夏小满瞄着他的脸,故意描述细节,“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好笑的是,还有个翻墙进去的。不知道他们二哥在天上看见了,会是什么表情。还好,叶小将军年纪小,身体还没长成,本就是天人之姿,扮成女子也是人间尤物,他们都没起疑。”
尹北望咬住下唇,默然许久,问:“他伤得不重吧?”
“不重,被藤条抽了几下。”
“虽然他是男人,但心智也更刚强,更果决。”如夏小满所料,尹北望开始自我说服,“他能临危不乱,入宫、守灵、又去寺庙,都没漏出马脚,就说明他很会变通。他本就机敏干练,说不定,比月芙更适合。”
“殿下英明。”夏小满淡淡道。
“把后续的计划告诉他,只说一半——他很天真,我怕他把握不好。可惜,我们在北昌的高级眼线全被端掉了,不然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尹北望迅速做出部署,默了一下,道:“掌灯。”
夏小满走到门外,高声命令宫女取火。宫女拿来燃烧的沉香木条,伴着悠悠清香点燃各处蜡烛,躬身退出。
尹北望面如死水,又看了一遍妹妹的手书,旋即悬于烛火之上。娟秀的字迹,被烈焰包围,转瞬残缺焦黑。他手腕一扬,淡漠地看着它扭曲、飘落,化为灰烬。
“不忠不孝。她欺骗了我,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我妹妹。”尹北望平静地用靴底抹去地面的纸灰,看向夏小满,目光柔和了一分,“你也辛苦了。”
有这句话就够了,夏小满笑逐颜开。晕船,长途骑行,冒险潜伏在灵泉寺旁的山林里,都是值得的。
尹北望在寝殿外站了一整夜,直到清露湿衣。夏小满知道,他心里难过。不过不知道,他用了多久来想公主和叶星辞,又用了多久来想自己。
须臾足矣。
“闪开点!”下船时,有个肩扛货物的黑脸汉子撞在他身上,惊回了他的思绪。他不满地瞪去,对方口沫横飞道:“看什么?娘们儿似的,小心老子弄了你!”
夏小满没有与之理论,因为打不过。当你强于对方时,才有讲理的资格。
他去附近的客栈,牵出自己寄养的马匹,朝北昌都城进发。一路上,用的是行商的文牒和路引。
假如查路引的官兵要检查货物,他就会从箱笼里拿出一包上等的丝绸手帕,以供查验。偶尔会有人顺手牵羊,抽走一条,他也只是陪笑。
路上闲得慌,他就琢磨,怎么慢慢炮制那个辱骂他的汉子。第一步就是阉了对方,再硬气的男人,也会瞬间颓丧下去。最好是切黄瓜似的,一截一截的切,让绝望来得更沉缓有力。
幻想中,他不由得心跳加快,脸颊泛红。心情也跟着舒畅了,渐渐的就不恨那汉子了。其余时间,他就想尹北望。
他理解并支持太子的所有决策,不过有一件事,这些年来他始终都觉得可笑。那就是,尹北望会删改书籍,以避免叶星辞接触到不妥的内容。
宫里也会流行市井闲书,尹北望往往会在第一时间审阅,并撕掉其中的“淫秽”段落,然后才给叶星辞看。还告诫其他人,不许随便给叶小将军看宫外的杂书。
去年,坊间出了一部名叫《青烟记》的杂剧,香艳露骨。叶星辞听说了,也十分好奇。尹北望搞来一部,看过后直接把书撕了,连夜另编一个故事。
其中的痴男怨女偷情时,只是牵着手躺在一起,彻夜聊天,连鞋都没脱。一道金光“嗖”的自天而降,窜进腹中,便有了身孕。
直到现在,叶星辞都不知道自己看了假书。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长大了,看了不得了的东西。
夏小满怀疑,他见了春宫图,都会误以为是在摔跤。
夏小满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栉风沐雨一路朝西北而行,七天后到了灵泉寺。女细作告诉他,公主几天前搬回永固园了。她是他在兆安找的孤女,通晓北方口音,早在公主出嫁前,就安排在寺里以备不时之需。
他下了山,又来到顺都城外的皇家园林永固园。他在园外观察片刻,整整衣襟,对西门的守卫微笑道:“我姓夏,来送公主要的手帕,劳烦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