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也是这个意思。”吴正英正襟危坐,淡淡地补充,“各位学士、编修等,都说是铁画银钩的好字,平分秋色。”
楚翊用折扇轻轻敲打掌心,心不在焉地扫视在座诸臣。两个兄长争写陵寝匾额和碑文,是想初步探探百官的口风,看谁的人缘更好一点。宦海中人,全都猴精,深知“出头椽儿先朽烂”的道理,只会说:“都好,都好。”
能在先皇陵寝留下书法,是相当露脸添彩的事。既然自己捞不着,那干脆另起炉灶。楚翊眯了眯眼,手里折扇一顿:“吴大学士,小王听闻,在你的悉心教导下,皇上的书法也精进许多。”
吴正英老眼一亮,古板紧绷的嘴角稍稍扬起:“万岁天资聪颖,老夫不敢冒功。说实话,皇上也有心为匾额和石碑题字,又怕自己笔迹稚拙。”
“哪里的话,皇上少年英才,就算墨宝稍显拙朴,那也是潜龙在渊的劲头。”楚翊侧目看向兄长们,“依小弟看,不如就由皇上来写吧!”
瑞王和庆王对视一眼,反正彼此都占不着便宜,便先后点了头。毕竟,不能和皇上争。
“还有几件事。”吏部尚书杨榛说,“新君登基,应大赦天下、开恩科取士、铸造新钱。制敕处按照旧时的诏书,各草拟了一份。三位王爷过目后,呈皇上御览,择日昭告天下,再交由刑部、礼部、工部分别去办。”
三王均无异议,于是杨榛继续说下去,终于提到本次会议的关键:“皇上聪慧,但也只有九岁。照旧例,该选一位摄政王,提领朝纲,代天子施政令,直到皇上可以亲政。本朝开元至今百余年,有过两位摄政王,具体该怎么选,尚无定例。大体上,是由朝廷集思广益,各地方官及在都官员上书举荐。”
“这倒不急,有什么事,我们兄弟商量着来。”瑞王皮笑肉不笑道。
庆王眸光闪烁,也道:“嗯,不急。”
楚翊也在旁附和。
杨榛又命书办将奏折呈上来:“这是通政司汇总上来的折子,已经分门别类,并对内容进行了概括。请三位王爷代为批阅,而后呈皇上御览。”
瑞王和庆王各自坐于书案后,抄起蘸了蓝墨的笔,兴致勃勃地准备批折子。天子驾崩,百日内的上谕、批文都由红笔朱批改为蓝笔,各部衙印章也由红改蓝。
墨是蓝的,可是代行皇权的感觉,却让他们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红。楚翊并不参与,只是恭谨地在旁帮忙,借着整理奏折大体扫了一遍,没什么紧要的。
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躬身请退:“有劳兄长们了,弟弟想入后宫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去吧。”瑞王头也不抬道。庆王也不以为意,甚至乐见他早退,生怕自己批的折子不够多,显得不够勤政。如果脚也能写字,楚翊想他们此刻已经脱鞋,手脚并用了。
楚翊向六位大臣告辞,下殿刚走出不远,瑞王却追了出来。他用指腹摩挲着以花油细细打理过的精致唇髭,左右看看,低声开口:“关于玉川公主……昨晚,你跟我说的那事,真要跟老太太提?万一她老人家生气了……”
“三哥,又不是你提的。气也是气我,你当不知道就好。”
“好,好,好。”瑞王舒心一笑,连说三个好,极为满意,“说实话,我也想过,只是实在说不出口。我看,老四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他的正妃两年前也过世了。”
“这我就不知了。”楚翊嘴角一挑,“我只是觉得,三哥你挺合适的。”
“哈哈,好兄弟。这事成了,哥给你这个大媒人翻新宅院,你的府邸太旧了。”瑞王美滋滋的,为了多批折子,他几乎是脚不沾地跑回了光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