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后山,一座雄伟挺拔的舍利塔自苍翠之间冲天而起,九层飞檐连成一道秀丽的弧线。
进山门朝西走到头,有一处幽僻的院落,名为“静照”,专供先皇的太妃们生活修行,另有几十名比丘尼。管事的是妙慧法师,五十来岁。
叶星辞只是听说,还没见到此人。
他和同伴被安排在同一间寮房,十箱嫁妆也整齐地码放在屋里。屋子不小,却简陋得像野人的家。粗木桌椅,缺口茶具,木板大通铺上只有一层草垫加老旧褥子。
四个女子当场就哭了:“这可怎么活啊……我现在一根绳吊在这,还算是殉葬吗?”
“不算,算吃不了苦而自杀,啥也捞不着还把命搭进去了。”叶星辞叹了口气。
他也想哭,倒不是嫌苦,毕竟他可是梦想从军的男人。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四个年轻貌美的姐姐睡在这大通铺上。要是色胆包天的司贤在,肯定乐开花了。
“唉,这窗纸都破了。山里晚上凉,妹妹年轻,睡我们中间吧。”赵氏很照顾他。
别啊姐姐!叶星辞暗自叫苦,一个男的睡在女人堆儿里,这种故事只有街头巷尾的风月奇谭才会出现。
“我睡相不好,还是睡边上吧。”他慌忙婉拒。
一人道:“刚才你们看见了吗?有个带发修行的老尼姑,坐在院里晒太阳,得有八十多岁了吧。”
“我听说过她,今天终于见到了。”另一人搭腔,“她是太宗皇帝的妃子,出家时才十五岁,一辈子都耗在这里了。”
议论戛然而止,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叶星辞在四重叹息中枯坐到天黑,在院里乱晃。管事的不在,倒也没人管他。等姐姐们都睡了,他再进去,尴尬能减轻一点。
寺中过午不食,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望着天上的半轮清月,想象成大肉饼,站在那仰头空啃。山里凉风习习,吹得门牙疼。
“饿死老子了。”他低声自语,“楚一只,你真不实在。大老远的跑一趟,只送几口润喉汤?你送我个大羊腿多好!我的公主啊,你在哪呢?你干嘛要茹素呢?这些天,我肚子里可是一点油水都不剩了。”
“公主殿下!”
一个头戴僧帽的小尼姑蓦地从树后闪出,吓他一跳。他挑了挑眉,问她何事。她眼珠左右一扫,急急地低语:“殿下,夏公公命我转达,太子爷说:漂亮!”
“什么?”听她提到夏公公,叶星辞瞬间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齐国细作。他顿时涨红了脸,羞愧、惶恐而又忸怩地问:“殿下知道我穿女装的事了?除了夸我漂亮,还说了什么?”
女细作没听懂他的意思,一知半解道:“奴婢不知。夏公公只说,这事干得漂亮。他就在顺都,叫你在寺中等他,这两日会择机前来相见,共商后续计划。”
“计划?”叶星辞一怔。
“我只是传话,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试探道:“你以前见过我吗?”
“我不是宫里的人。”
叶星辞点点头,叫她退下。还好,在她看来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不过,计划是什么?它是公主逃跑的根本原因吗?见了夏公公,他顶替公主的事也就败露了,届时会怎样?
“太子会有什么计划?我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原来竟是刚刚开始吗?”叶星辞仰望天上的肉饼,不,明月。忐忑地等待着,东宫总管太监夏小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