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见解,就是你必须归顺于大昌。”楚翊口吻干脆,“你怎么看?”
“我看你小子是来找茬的。”叶霖沧桑的眼中腾起杀气。面前的方桌,仿佛燃起无形的烽火。
楚翊必须强硬,因为四舅兄过早暴露了己方对未来战事的规划。只有强势,才能不被对手拿住。
“叶四将军说的那些,是最理想的结果。”楚翊放松地靠在椅背,开始填四舅兄挖的坑,“不过,事若求全何所乐。目下的战况,有你锦上添花,没你也不耽误什么。至多,让小五累一点,再打几场胜仗。”
他看向爱人,温柔地笑了。目光转回老丈人时,又锋芒逼人,透着胸中自有百万兵的豪气:“江上一开战,就是定局,齐廷覆灭只在旦夕。到那时,你再想归顺就晚了。因为,你的兵已经全饿死在这。而你,在小五未来的连胜之后,也失去了此时的价值。”
这一番“贬值理论”的杀伤力,不亚于一万铁骑的冲锋,把老丈人狠狠碾在了地上。
“他的运气,可不会一直这么好。”叶霖瞥一眼小儿子,爱恨交加。
“在坐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曾是小五的手下败将。”楚翊优雅地抬手一挥,在夸赞心上人的同时,继续痛击老丈人,“这不是靠运气,而是靠惊人的韬略和胆魄。从你的战绩来看,这些品质,该是从李氏身上继承的。”
“你——”叶霖的脸色中毒了似的发青,几次抬手,想喝令这个狠人女婿“滚出去”,却没开口。
叶二绕到父亲身后,轻抚其背,小声劝着。
楚翊淡淡一笑。看来,老丈人真的很想归顺,挨着唇枪舌剑也没爆发。该怎么做,来推他一把呢?
“逸之哥哥,你说得都对,但凡事不能只看价值。有些东西,是不能上称的。”观战的叶星辞打破沉默,清朗的声音如初春的山泉。
和夜袭总督府那次一样,得再度软硬兼施,这次他还来软的。
他牢记父亲“爱面子”的一大弱点,平和道:“我父亲这么痛苦,是为道义所虑。君臣为五伦之首,他前年才助储君登基,就算他心怀天下万民,也很难下得了这个狠心。何况,人言可畏。”
叶星辞在最后一句加重语气。
楚翊了然地挑眉,现在该打“面子”牌。老叶头背弃了齐国太上皇,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表弟。如今,又要背弃亲手扶持的女婿。他要脸,也畏惧如刀史笔。
当初,尹北望用一个体面的理由,才换来叶家军入都勤王。现在,也一样。
还得是小五,像正午的阳光,能照见人心底最幽微的褶皱。
楚翊收回棍子,给出甜枣:“是我愚钝,没体会到岳丈的顾虑。将来,史册提到您老的义举,一定是为国为民、光烈千秋、万古长青!像令爱私通前夫这样的小事,也可以抹除,没必要留下记载。”
叶霖脸色稍缓,舒了口气。他不慌不忙地喝起茶来,本来有些颓萎的脊背,也挺直了。
叶二给父亲抚着背,继续搭台阶:“爹这一步,不只为叶家,也为江南百姓能少遭战乱。圣人也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二哥说得对。”叶星辞响应。四哥也开口附和。
为了尽早结束战争,少死些人,也只好把父亲为家族找退路的私心,矫饰成为国为民的豪情。
这下,叶霖终于自洽了。
他迈过心里的坎,抚了抚唇髭,明确对楚翊谈起条件:“小五的妹妹,李氏所生庶女叶星晗,将来嫁给永历帝,做皇后。今天,我们就把亲事定了,立下婚书。”
楚翊一愣,心想:那样,我丈母娘会踹飞我的,一定会。
此言一出,叶星辞嘴角发抖,不复从容。
那些替公主出嫁后的回忆,猛然从心底返了上来。身不由己,任人摆布……他霍然起身,双眼冒火:“父亲,你这一辈子,对当皇帝的老丈人有执念?”
侍立一旁的罗雨扑哧一笑,又恢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