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的菜篮和蔬菜,被那小吏给昧下了。
“赶快去雇车吧。”小吏迈回门槛里,见叶星辞眼巴巴地看着菜篮子,他市侩地嘿嘿一乐,“你们来衙门办事,孝敬点东西是应该的。”
好大的胆子,那可是宁王府后院产出的蔬菜,噎死你,叶星辞白了对方一眼。
很快,就有人赶着马拉板车过来,问用不用雇车,应该是常年在此蹲活儿的。
楚翊雇了车,买了两把木锨,奔顺都城西门而去。路过棺材铺时,购置了一口现成的薄棺,一些寿材。他没去自己的铺子,因为他知道,那几名男子已经悄悄跟上他们了,就在身后不远。
二人凭借承天府的文书携尸首出城,一左一右地坐在棺材旁,都不嫌晦气。叶星辞是不懂,楚翊则是不在乎。
虽然他的棺材铺里,有许多烧给死人的东西,纸钱、元宝、牛马,但他不信世间有鬼神。这些,是活人烧给自己的念想罢了。
马又老,车又破,徐徐颠簸在官道。棺材薄,佳人命也薄,云层却愈发的厚重,藏着一场雨。
“娘子,吃个烧鹅腿吧。”楚翊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的鹅腿。这个称呼,让叶星辞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接过,举着鹅腿笑道:“多谢相公。”
“小两口真恩爱。”车把式感叹,接着问道,“兄弟,这殓的是你什么人?”
“一个远房表妹。”楚翊答。
“打算葬在哪?”
“风景好点的地方。”楚翊回头,瞄一眼远远尾随的几骑人马。
“哪天下葬?”车把式又问。
“此时,此刻。”楚翊左右看看,见路旁柳树上系了一截麻绳,这是罗雨提前探好的地方,“停车,就这了。”
车把式“吁——”地勒马,叶星辞猝不及防,向前冲去,鹅腿戳在脸上。
这里确实风景宜人,遥对龙脉雁鸣山。往北走上一射之地,有一小片野生的李子树林。青涩的黄李子如同小灯笼,醒目地点缀在翠绿枝叶间,吸引着口渴的鸟类和旅人。
“去那。”楚翊遥指树林。
车把式赶车下了官道,直奔树林。未经整平的野地很崎岖,叶星辞在剧烈的颠簸中津津有味地撕咬着鹅腿,肉和牙齿碰撞出美味的火花,哪里像是不久前还“茹素”的公主。
楚翊靠着棺材,悠闲地支起一条腿,偷眼打量农妇装扮的小美人儿。忽然觉得,做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庄稼汉也挺好,坏处是可能会在战时应征,草草死去。
庄稼汉的三哥,一定不会去坑害侄儿。楚翊的胸口泛起酸痛,他想看到三哥和四哥相争,但不是同室操戈,而是以政绩见高低。当他一头热血,坚定而自信地对母妃说出要做摄政王时,也想过或许会有今天的局面,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是太年轻了。说实话,他有点茫然,怕查不清此案,让侄儿蒙冤。四哥也将一蹶不振,从此无人与三哥抗衡。他很羡慕身边这位冒牌公主,头顶弥天大谎,还能开心地专注于手中的鹅腿。
“九叔,父皇性格多疑,你要藏锋敛锐,保护好自己。将来,我封你做摄政王,我们一统山河。”恒辰太子说这话时,笑容璀璨如晨露。
“公主”曾问他,是不是和恒辰太子很亲近,他说不是。其实,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以剖开肺腑,把心捧给对方看的朋友。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子林到了,车把式帮忙卸下棺材,惊喜地接过楚翊的一两银子。他很高兴,赶着马车走出很远仍能听见他的歌声,不知唱的什么。
天色阴沉下来。天边滚过隆隆闷雷,骤雨将至。
“挖坑吧。”叶星辞用裙子擦擦手,抄起一把木锨。使了几下,便掌握要领,越挖越快,同时警惕地留神尾随者。
楚翊也拿过木锨,刚挖几下,便听见杂沓的马蹄声渐近,停在身后。他拄着木锨回头,见那几名在承天府衙门外徘徊的男子纷纷下马,围了上来。一共六人,都是虎背蜂腰的练家子,腰里鼓鼓囊囊,暗藏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