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热闹起来。
单侧耳机仍然镶于耳中,展游的身体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坐于喧闹的茶室,另一半跨越时空,回到yth大楼会议室内,陪谢可颂站在一起。
展游听见谢可颂喝了口水,咳嗽一声,终于把例会推进到决策案环节。
“那我们就开始吧。”柏望舒主持会议。
展游接到指令,低头将手机锁屏。最后一瞥里,他撞见谢可颂向左侧了侧脸,露出衣领下一小片干净的皮肤。
只有展游知道,谢可颂衬衫领口下,再深一点的地方,印着一道亲昵的红痕。浅浅的,却如刺青般,久久烙于展游的视网膜上。
就在今天早上,谢可颂对他说,想成为他试试看。
所以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展游心想。
手机屏幕彻底熄灭,会议软件在后台运行。
放纵谢可颂在耳边说话,展游闭了闭眼,洗去脑海中枝枝蔓蔓的思考,重新集中于眼前的任务。
毕竟,他这次来,也有不得不达成的目的。
*
yth大楼,会议室。
跨国例会进行得相当顺利。
小到会议正式开始前的寒暄闲聊,大到每个议题的时间把控,会议中每个细微的部分,都被谢可颂拆解出来,提前练习过无数遍。
会议进度过半,现在只剩下重头戏。
谢可颂开始讲他的决策案。
“Letmesharemyscreen。(让我共享我的屏幕)”他说。
谢可颂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他跟喜欢即兴发挥的展游不一样,演讲像在背诵,措辞严谨,抑扬顿挫堪称教科书。
语言不够内化时,讲起来确实刻板。但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打断谢可颂说话了。
一段结束,谢可颂分神观察同事们的表情,看见对面边听边做笔记,表情十分认真。
恍惚间,有什么积郁在谢可颂胸口的东西彻底消失了。他甚至想问问几个月前,那个站在展游书房里面色发白的自己,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这有什么难的。
“所以我的建议是,”谢可颂总结道,“按照原定计划投放市场。”
“嗯……我有一些顾虑。”马上有同事提出异议。
“我也是。”
一声接一声的疑问从电脑那头传来。第一印象、技术支持、售后压力……谢可颂就算不能每一个单词都听清楚,但基本能听出大意。
谢可颂花了两倍的时间,熬了很多个夜晚,认认真真做过两个对立的决策案。所以他不慌不忙,一条一条回答。
对面同事的顾虑,就是谢可颂原先对展游的顾虑。
但既然展游能说服谢可颂,谢可颂也有足够把握,能够说服这些同事。
似乎是错觉,电脑花屏闪烁,屏幕上几十个肤色各异的头像,全都变成谢可颂自己的模样。
谢可颂辩驳,劝说,字字句句化为子弹,尽数射到一个贴着谢可颂照片的靶心上。硝烟散去,谢可颂心里坚持的某些东西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数据支持也做得很充分。”某位同事面露难色,“但我依旧你的决策表示担忧……”
“这件事情要不要等下次开会,跟展游一起再商量一下?”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数据分析,但是不是应该考虑到营销费用的浪费……”
质疑声纷至沓来,英语单词纠结成一团抖动的乱麻,堵住谢可颂的耳朵。
宛若置身水底般,一切都很朦胧。谢可颂目色微沉,陷入会议开始后的第一次长考。
问题可以被解决,但是对决策人的不信任好像无法被消解……需要一些能够振奋人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