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骨虚软无力,软软地蜷在他掌心间,仿佛已完全筋疲力竭。
——完全不似从前他偶尔趁师兄枕在他膝头熟睡时,悄悄去握他的手,却无论何时都被一把抓住,玩闹般挠一挠他掌心。
谢镜泊一时有些恍然。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刻,却听姜衍颤抖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这不可能……”
他已将两边的脉搏都探了一遍,此时却又不死心地收回手,再去够另一边的手腕:“不会的,明明之前都还好,怎么会突然……”
搭在锦被间的手臂忽然往后缩了缩,姜衍一时够了个空。
他有些焦急地探身便想去够,却听下一秒,一个声音轻咳着从头顶传来:“直接说吧,阿衍。”
姜衍身子骤然一僵。
他慢慢收回手,对上燕纾苍白却温和的神情,眼眶竟然慢慢红了。
“师兄你的心脉……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气血两虚,毒入肺腑,血不养心,侵蚀心脉,以致方才无缘无故脱力晕厥。
如今燕纾还能醒着,神色看似如常,更像是被病痛折磨久了,习惯性强撑着一口气。
若是哪日,那勉强供应着心脉的经络断了,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怎么会这样,师兄,你身体里的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忽然如此……”
姜衍颤声开口,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他不明白这毒是从哪里来的,甚至缠绵肺腑,时日已久,久到已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姜衍怔怔跪坐在地上,却又想起了什么般,蓦然希冀般抬起头。
“你是骗我的吧,师兄,你从前骗了我那么多回……这次也是在骗我,对吧?”
姜衍焦急地开口,下意识摩挲地够到燕纾冰冷的手指,仰起头小心翼翼地贴到自己脸侧。
“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我不怪你……不怪你好不好,求你了师兄……”
“你只要说我就信,或者你继续骗我,继续骗我也好……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你,一定还有办法救你的对不对……”姜衍带着哭腔抬起头。
但床上的人只带着些许无奈望着他,半晌手指微动,青白的指尖轻轻将他眼尾的潮湿拭净。
“抱歉。”
他尾音似乎也浸着水汽,身形晃了晃,数床条褥抵在后腰间才勉力稳住身子。
姜衍身子猝然一僵,仿佛最后一道审判终于落下,他手指一松,颓然跪坐在地上,眼眸间强忍的泪意再遮掩不住,顺着脸颊蜿蜒滑落。
“之前为什么……”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谢镜泊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的过分。
“……之前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察觉到异常?”
燕纾顿了顿,慢慢转过头望向对面的人,声音放得极轻。
“我体内一直药毒纠缠,维持着一个艰难的平衡,平日里还算勉强稳定。若不是毒素发作时期能摸出异样,光靠诊脉是诊治不出来的。”
他感觉周身有些发冷,望着谢镜泊越发沉默的神情,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身子下意识往锦被间缩了缩。
当年他入魔坠崖,心脉间却还剩最后一丝师父留给他的灵力,苦苦支撑。
燕纾靠着这一缕仅存的灵力,在被魔气折磨的痛楚间强行撑过了七日,待到全身经络都被魔气穿透,千疮百孔,恍若死人。
栖息在他体内的魔气再感受不到他的任何生机,终于从经络间不甘心地一点点散去。
燕纾活了下来,但整个人几乎也已奄奄一息。
——所以他的经络留不住任何灵力,也留不住魔气,所以当初再与谢镜泊重逢时,他能借着一点樾为之的妖力来遮掩身份。
樾为之为了给他修补经络,不得已用了许多重药,勉强才将破损不堪的经脉养起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