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按着胸口,垂眸睨着搭在他腕间的指尖,苍白着脸不说话。
樾为之却能感觉到他手指下的脉搏越发凌乱起来。
“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承受那般大的药的剂量了……”
床上的人眼睫颤了颤,似乎终于回过了神:“可若我不想……”
“你答应过我的!”樾为之蓦然咬牙打断他的话。
他声音压的极低,恍若几不可闻。
“你答应过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最后,便听我的……”
——什么万不得已,什么不到最后?
谢镜泊蹙眉。
樾为之说的模棱两可,燕纾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顿。
炭火将熄的暖炉洇出最后一缕青烟,天光乍破。
燕纾闭了闭眼,良久,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将手慢慢从樾为之掌心间抽出,撑着身子便想要下床。
“我不想在这里待了,带我回去吧。”
樾为之方才情绪太过激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只有些怔然地抬起头。
下一秒,一阵轻风刮过,燕纾蹙眉下意识偏过头,再睁眼,一道玄色身影果不其然拦在了他身前。
“师兄要去哪?”谢镜泊低声开口,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的师兄从方才醒过来……除了跟他说了那第一句话之外,便再没看他一眼。
他原以为他会生气,会暴怒,会毫不犹豫地骂他……但等气消了,便应该好了。
但他没想到燕纾会这般平静。
或者说完全的……漠然。
这让他更加惶然起来。
“师兄……”
他控制不住上前一步,下一秒却看燕纾忽然抬头,竟然平平静静地接了他这句话。
“当然是回……扶摇念那去。”
谢镜泊被他唇边惯常的笑意刺了一下,脑海中一片慌乱,顾不得许多,只冷硬开口:“不行。”
“不行。”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谢镜泊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语太过突兀,深吸一口气,努力缓下语气。
“师兄身子还没好,这几日变了天,天色渐凉,还是先留在这里修养……”
他话还没说完,却看面前的人平静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开口:“我不愿意。”
谢镜泊声音蓦然一止,神情空白一瞬。
燕纾蜷在袖口间的指节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闭了闭眼,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谢宗主是为什么要留我?”
“因为我是销春尽弟子?我三年前便已被逐出宗门,长生殿里连我的长命灯都没有了。”
面前的人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神情间仿佛没有半分波澜,谢镜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师兄……”
“因为我是你师兄?”燕纾轻轻打断他的话。
“这个理由……不够。”
烛火突然爆出灯花,在燕纾苍白的侧脸投下细碎阴影,谢镜泊看见静坐在床上的人睫毛都未曾颤一下。
周身的血仿佛都冷了下来,谢镜泊无声地张了张口,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看着床上的人吐出一口气,撑着床边的栏杆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被旁边的樾为之先一步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