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接着道:
“你本是女儿身,却征战多年,边塞到处都是你留下的传说。真是令人唏嘘。不知那些曾经听到你威名就吓得尿裤子的人,要是知道你脱下盔甲也只是闺阁少女,心里怎么想。”
岑祯冷笑,“要是技不如人,管我少男少女,下一次遇到我,还不是被打的屁滚尿流。”
阿史那仿佛很满意她的血性一样,几乎都要鼓掌了,却话锋一转:
“那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向皇帝坦白你的身份呢?”
“少年成名,边关大将,其实,即使你是女人,你们皇帝也不会吝啬赏赐,亏待于你吧。”
阿史那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出奇异的光,他的嗓音如同贴着人的毒蛇一般,“还是说,你也不信任你们的皇帝?觉得他有愧于忠臣?”
岑祯面色一变,低下的头遽然抬起看向阿史那。
闵岚低下头,和眼前的御史碰杯。
觥筹交错,闵岚应付着同僚的场面话。
无非是见皇室里比他辈分小的公主都订婚了,试探着问他可有心仪的对象。
闵岚面上不动如山,习以为常,又是几句老生常谈应付过去。
那御史也是喝高了,今日见他心情不错,居然大着胆子道:
“可话虽如此,建功立业固然重要,可还是要先成家后立业嘛!夔王殿下,我可等你这杯喜酒等很久了!”
闵岚没有回答,那官员闪着身子又去和另一边的同僚应酬了。
他握着手中酒杯,透过手里清澈的液面,脑中浮现的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容。
闵岚长长的睫羽垂下,过了一会儿,转而在大殿中搜寻起来那个身影。
嗯?人呢?
风远远吹来殿中的暖香,岑祯打量着阿史那,“我可从未这样讲过。”
看到岑祯这个反应,阿史那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他沉下声音循循道:
“你忘记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可没忘。”
“他死的时候有多壮烈啊,他还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子民呢。呵,殊不知,正是他保护的人,才背叛了她,才让他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吗?或者说,你还要骗自己皇帝不知道多久?”
“他当真不知道那些人背后的把戏吗?只不过你父亲当年功高震主,引起了他的忌惮,在他的默许下,你父亲就这样出事了。我说的对吗?”
“你们就是虚伪啊,嘴上说着什么君臣恩义,看不上我们茹毛饮血,说我们是未开化的野人,背后捅刀子的时候,想起过自己那副高尚的嘴脸吗?”
“就连你——这样一个功臣回京路上销声匿迹,这么大的事,说压下去就压下去了,皇帝的一手好算盘啊。哈哈哈……”
“岑将军,我真替你可惜。你明明是一个那么有才华的将军,却只能屈居于这样的小人之下。你的才能,应该是在战场上上阵杀敌,而不是每天疲于勾心斗角,和这些尔虞我诈的文臣小人相斗!”
“这样的皇帝,是你想效忠的吗?”
“岑将军,我说的话,句句真心,我很欣赏你,就如同草原的战士欣赏他的每一个对手。你不应该止步于此。”
岑祯突然被身旁的姑娘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怎么啦?岑姑娘,更衣完回来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圆脸女子笑着端起酒杯,“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女中豪杰,我敬你一杯!”
岑祯勉强扯起嘴角的笑,和她碰了一杯。
酒杯咣当,酒液震颤,岑祯脑中还回旋着刚刚阿史那说的话。
突然,她感受到两道视线从上而下投过来,岑祯回望过去,闵岚漫不经心地从她身上移开了视线,而禧安担忧地看了她好几眼。
“半月后,宫中行祭秋,那一日,宫中将有大乱。”
记忆中,阿史那笑着凑近岑祯的耳朵,“而我只希望,岑将军你,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干,而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保证,最后都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