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胥殿出来,天酒立刻就要去凡界找竺宴。
最高兴的自然是青耕,对她而言,凡界两个字就等于吃不完的糖葫芦,她扇着翅膀迫不及待飞在最前面,一面扭头催促身后的天酒和獾疏:“快点快点,再晚糖葫芦要卖完了!”
獾疏忍不住道:“才给你买了那么多糖葫芦啊!再说我们是去做正事,没空给你买糖葫芦。”
青耕理直气壮道:“糖葫芦又不嫌多,而且我又没有耽误你们,只要你们做正事的路上顺手给我买就可以了!”
结果她一扭头,看到前面不远处等着的斳渊,脸当场就垮了。
斳渊一出现,天酒肯定要与他聊天,一聊天糖葫芦肯定就卖光了!
她当机立断转身,扑棱着翅膀往回飞,用鸟身挡在天酒面前:“前面修路,我们换条路走!”
天酒已经看到斳渊了,目光越过青耕。
斳渊的七色灵根,创世以来也屈指可数,他从前便已展现出非同寻常的灵赋。如今神躯已灭六百多年,竟在拿回元神后,短短时间内就重新修回了灵体。
他已完全恢复了当年的模样。斳渊君风华月貌,一身霜白衣袍,缓带轻飘,神姿清润。
他站在天酒离开的路上。
“神域无主多年,神族上下都盼着你归来,先去一趟漱阳宫吧。”斳渊道。
天酒静静看着他:“斳渊,你果真希望我做神主吗?”
斳渊颔首:“不仅神主,六界方历浩劫,亦亟需一位众望所归的天地之主,护佑苍生。”
“众望所归?”天酒反问,“除了我身上的创世血脉,论城府、神力、运筹帷幄……我哪一样比得过斳渊君?神主之位,靳渊君难道不比我更加合适?”
靳渊道:“不,我并不比你更加合适。”
“那竺宴呢?”天酒紧接了问,“竺宴君临天下那万年间,你果真心甘情愿对他臣服吗?你果真,从未对漱阳宫那个位子生过野心吗?”
斳渊沉默地看着她。
“你出生的时候,羲和族正如日中天,你一出生就带着七色灵根,被当做下一任羲和族君培养,你还与我订下婚约。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一旦与我的创世血脉结合,你将不仅止步于羲和族君,有朝一日,你甚至还能更进一步,继任神尊的位子。可我却喜欢上了竺宴,还为了他要与你解除婚约。”
“若竺宴样样胜你,或许还好一些。可偏偏他与那时的你有着云泥之差,你是天之骄子,而他自出生就被神族唾弃,被神尊封印,年少时大半的时光都被禁足扶光殿,扶光殿中天光晦暗,就如他那一生。”
“输给这样的竺宴,你甘心吗?”
斳渊没有回答,只道:“万般皆有宿命。”
天酒认同地点了下头:“是啊,万般皆有宿命。而你,早就知道竺宴的宿命是死在我手上了,对不对?”
斳渊面无波澜:“他不是命定的天地之主,本就不可能长久高坐漱阳宫。”
天酒点点头:“也说得通,看他那一生也看出来了,他原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命。”
她停顿了片刻,忽然道:“斳渊,我原本,一直都是感激你的。六百年前你逆天救我,为了让我可以躲过天罚,你不惜生劈自己一半元神,将我已经苏醒的凤凰元神封印。而你自己却因为逆天而为,最终没能躲过天劫,落得命星陨灭、只得以半缕元神重修仙身的下场,后来更甚至连仙身也维持不住,只得寄居在琅鸟姝燃的灵体之内。”
“不仅如此。我怕雷电,你做境尘时,每逢雷雨天气便在交觞上下竖起结界;我想开花,你又以姝燃的身份赠我扶桑丹青。不论是做境尘还是姝燃,你待我的好,点点滴滴,我心头都晓得,永不敢忘。”
天酒说到这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看向斳渊的眼睛,眼底多了丝无奈与苦涩:“若是我后来没有想通你为何要杀应缇就好了,若是如此,我便能将你待我的好、待我的恩,当做纯粹的好、纯粹的恩,而非掺杂着利用与操纵的一场漫长甚至恢宏的棋局。”
斳渊一动不动,唯有看着她的目光有细微的变化。
“我曾问你,为何要杀应缇,你宁愿死在我剑下也不肯开口,那着实令我百思不解。一直以来,斳渊君的慈悲都是一种无情的慈悲,你爱苍生,爱的是苍生本身;你护苍生,护的亦是苍生本身。而至于是因缇还是果缇,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差别,那你为何还要去杀一颗草?你又何至于去杀一颗草?甚至是记住一颗草?直到坤灵剑断,我才什么都明白了。燃犀镜碎,槐安图裂,坤灵剑断,竺宴怕我下不了手杀他,将自己全部的神力与三件神器联系在一起,随着每一件神器毁灭,我都可以得到他三分之一的神力,待我得到他全部的神力,他便将因灵力耗竭而死。”天酒顿了顿,继续道,“而这三件神器之中,燃犀镜一直在他手中,坤灵剑在我这里,只有槐安图,被孟极盗走了。”
“孟极曾说,他会将应缇的元神碎片养在记忆阵中,放置于灵气充盈之地滋养,年年岁岁,她或可重聚元神。我当年曾抽自己的记忆偿还孟极,所以我关注的重点自然就在记忆阵,却忽略了记忆阵和灵气充盈之地其实同等重要,二者缺一不可。孟极布了记忆阵,还缺一个灵气充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