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乡下不缺那口吃的,让他们苦一苦;又什么兄弟情意,现在遇到难处了,看他们有几分真……
陆杨说:“你跟他们说不清道理,他们嘴巴也多,你最要紧的是不能乱,不能跟着他们的话题走,随他们说什么,你都要态度坚定,不要被带偏。谁说话大声你就喊谁,直接问银子。要是他们肯还钱,那最好了。我们正缺钱呢。他们要是还了钱,想找我们要更多,你也别认,我们只说先还再借,可没说什么时候借。他们要是敢在屋里横冲直撞的,要去找爹闹腾,你就拍桌子砸茶碗,放个狠话,看他们谁敢。”
谢岩早没立威,亲族都当他是小孩、书呆子,表面说他有出息、聪明,实际都不怕他。他处理这些事情,没有简单的法子,只能缠磨着耗时辰,拼点口才。
这天,他们聊到很晚。锅里的水热了几次,两人分别去洗漱,又到灶前坐着,继续详谈。谢岩把这些话背得滚瓜烂熟,陆杨再摆出各种刁难姿态,让他来应对,对练到夜色都黑透了,他俩才打着哈欠回屋。
谢岩看他在捶腰,咕哝了一声:“还是炕上好。”
炕上窝着,又暖和又不累腰。
他一句话,激起陆杨心中的涟漪。
陆杨说:“嗯,炕上好,等你娶了夫郎媳妇就更好了。”
谢岩不高兴,“你不要这样说,等我爹好了,我会跟他说我们的事的。”
陆杨明明没跟他确定关系,被他说得,像是他们已经私定终身,就等着通知爹娘一样。
他摆摆手,“你回屋睡吧,以后再说吧。”
次日起,他们都忙起来了。
照着计划,陆杨去乌家拿货,乌平之感到新鲜,还来跟他一起演。
县里小,趁着新鲜劲儿,要抓紧演完。他们东市跑完跑西市,西市跑完跑南市,整个县城都转了一圈。乌平之还戏瘾大发,硬拉着陆杨演了别的几出戏。让谢岩好酸!
谢岩则带着各样年礼,东家走,西家访,还回村了一趟。应对的问题果然是陆杨说的那些,他都一如往常。
但还有一个他们没预演过的。有人提议冲喜。
谢岩愣了下,当即拂袖走了。
冲喜是什么情况?人都要没了,只能用这种法子跟阎王爷抢命,他爹很好!
年礼开始走动,村里亲族也来县里。借钱的事果然提上日程,谢岩背书一样,心中还想着他爹平常的样子,做着模仿。应对很累,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他常在家中,看书都没个空闲,时不时来一拨人,别家的年礼也到了,需要他招待一二。
饭点才得闲,闲时他会进屋看看他爹。
谢夫子并非一直昏睡,也有醒来的时候。连日起风,他都闷在屋里,至多到榻上歪坐着,隔着窗晒晒太阳。
谢岩跟他说了租子的事,“净之带我去办的,牙子答应得爽快,我这个秀才功名还是有用处的。”
谢夫子知道看病费钱,问起家中余银和铺面生意的事,谢岩小小撒了个谎。
他说:“净之有主意,铺子里清货周转,又跟别的作坊先拿货来卖,攒的银子是没多少了,但账上银子还有,日子能过。你只管好好养病。”
谢岩又絮叨说起近日的事,他挑拣着说,只说各家家常。这对他来说很难得,话又多又密,东拉西扯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谢夫子耐心听着,眼中很欣慰。
“你长大了。”
谢岩点头,“嗯,都到娶亲的年岁了。”
谢夫子听着想笑,一笑就咳了起来。这个话题没有深入。
转眼到春节。今年家里的年货备得不多,赵佩兰厨艺不好,谢岩才开始学,陆杨实在忙,一天天的往外奔。这么冷的天,这么重的担子,家人看着都心疼,也说平常想吃什么,手里阔绰了都能买,年底这阵,省省银子,省省力气,便都从简。
陆杨想着,再是简单,也不能连年货都置办不起,让人起疑。他琢磨着从哪里支应一二,罗家哥哥就上门给他送了些年货过来。鱼肉是别想了,罗家兄弟才成家,手里没余银,置办不了多少。旁的瓜子花生、面食果子,这些家里有的,都给他抓了一些,带了两篮子过来。东西不多,撑撑门面够了。
这份年货的温情,让他们疲累的心得以舒缓。春节来了。
守岁平常,陆杨和谢岩收拾的年夜饭。他们在屋里吃,在炕上支起炕桌,都上炕,团坐四边,一家都聚在一起,气氛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