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跟谁学的,他的师父可多了。都知道他是小县城来的,喜欢笑他的也好,真心帮他的也罢,人愿意教,他就虚心学。他自小学本事,都是靠着一张厚脸皮。
在外学东西,可以开启有效话题。因着感恩别人教他,他再去送礼,一来二去的,攀了许多交情。私下里,他还请人教他了。免得真上当,在外闹出笑话。
洪楚说这些东西是有些麻烦,要是喜欢,就能从中品出趣味。
“我幼时不爱学,长大了,自己待着,这些都上手了,挺有意思的。”
喝喝茶,陆杨带他在家里转转。
他们从“上梯子坊”搬出来,家中宽阔,前屋后院隔得规整,有高门大户的样子了。孩子的院落都留出来了,只等他们长大搬到各自的小院去。平常还是住厢房。一般是住娘的院子里。
洪楚要去拜见一下赵佩兰,这是家中长辈,他要见见。赵佩兰这两年不研究绣样了,又爱看书,比陆杨勤奋,还跟两只包子一样,每天要练几篇大字。
洪楚再问两只包子去哪里了,陆杨就有些无奈。
“阿岩收了些学生,这些学生白天都去国子监上学,傍晚才来家中请教学问。他俩以前就惦记,今年要六岁了,说什么都要去国子监上学。国子监哪里收这种小学生?我们商量着,就把孩子送到别家家塾了,隔天回一趟。昨天没回家,今天要去接了。”
他俩信件往来多,洪楚早知道两只包子的年岁,当面听陆杨说起,感受大不相同,心中都有恍惚。
“都这么大了啊。”
陆杨点头,“日子过着不觉得,一天似一天的忙,总有事情做。回头看一看,才发现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俩性子也变了很多。养在身边的时候,又乖又贴心,我两个哥哥教他们武艺,他们也学骑马射箭,性子都没变野,讲话甜甜的。这才跟师兄弟们相处两年,他俩就不那么乖了,顽皮得很。今年把他们送到别家上家塾,也是说养在身边,孩子被宠坏了,到外头去跟别的同龄人玩一玩、闹一闹,能磨磨性格。两个小汉子,还是得有锋芒。”
在京城过日子,请客下帖子有规律。陆杨去别家吃几次茶,就要择个好日子,下帖子请别人到他家来坐坐。一圈人轮着请客吃茶,一年就混过去了。
刚来京城头两年,帖子下着没意思。那时家中地方不大,住处也不算好,现在才能请好客。花园附近,布置了一间暖阁、茶室。家里待客,一般就在这里。少数几个亲近的,他才带去屋里坐。
洪楚自然是亲近的好友,在暖阁瞧一瞧,去茶室转一转,到屋里坐坐,又转去前厅。
陆杨始终记得洪家前厅的样子,那里分出了许多议事厅。他们府上没办法搞成议事厅,但被他改成了家塾。也参考了洪家前厅的样子,放置了几架屏风。
“阿岩给人上课的时候,会看情况定,这些学生年纪不等,有时候会单独隔开,要么上小课,要么写文章。上大课、一起考试的时候,就会撤掉屏风。挺好用的。”
到年中、年底,商号管事的、各铺面掌柜的,还有农庄管事过来送账送银票,他也会借用一下前厅。
洪楚围着里面走走,又到一处桌边坐下,抬头看前方,很有几分怀念。
他离开洪家以后,就没有待过这样的前厅。在雁塘县立起门户,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堂议事,和从前都不一样。
“我们来时,在运平府留了两天。我爹都搬出老宅了,我就没能去前厅瞧瞧。”他笑了声,又道:“真去了,我也不好进去。这是洪家最严的地方。我已经不是洪家人了。”
陆杨也坐下,跟他聊聊这几年的事。信中字数有限,他们坐下细细说。
洪楚往南去过很多地方,陆杨这几年却只出过京城数次。
洪楚在雁塘县把商号开起来,又是一个名声响亮的洪家。陆杨在京城不比他差,同样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洪楚说他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他可能这辈子,只在雁塘县有那么一个留名的机会。以后再做任何事情,都是无用功。但他愿意去尝试。
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开点作坊,请些人手来干活。他们挣钱养家,我也挣钱养家。”
说起来都一样,陆杨却听得懂。
同样的目的,不同的初心,事情办成以后,心里的满足感是不同的。
陆杨也找到了想做的事情。这条路很难,很多人不理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劳碌奔波,但他不想虚度岁月,想做一些事情,想当大商人,凡有一丝犹豫,就走不到今天。
他想用自己的存在,去开辟一条新的路。
“我在京城算是个异类,时日久了,大家都看习惯了,知道京城有个官家夫郎做生意很厉害,经常抛头露面。他们知道我的名字,知道阿岩对我好,早年不看好,到了现在,也动了心思。也许以后,会有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走出来,到时我们就有伴了。”
洪楚为他高兴。伸手摸一摸,面前无酒也无茶。两人笑一笑,让小厮来上茶上糕点。
陆杨转话题,问了洪楚一句:“你们打算要孩子吗?”
洪楚点头,说:“要的,成亲了,肯定要孩子的。我们都不小了,还请郎中看过。我带了些人手过来,到京城,就不用天天往外奔波,吩咐人办事就好,我休养休养,随是哥儿还是汉子,生一个就够了。”
陆杨记住了,让他别喝酒。
等时辰差不多,陆杨要去接孩子了,两人才结伴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