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在公共卫生间用冷水拍打浮肿的脸时,我会对着布满水雾的镜子逼自己清醒。
瓷砖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像是生活的寒意在提醒我:昨天的疲惫还没结束。
水龙头流出的水在脸盆里积成小小的漩涡,像是要把所有未完成的梦都卷进下水道。
我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锈迹斑斑的池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新一天的挣扎敲响钟。
夜班同事留下的咖啡渣在垃圾桶里发酵,酸腐的气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凝成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我总能在垃圾桶边缘找到几枚被遗弃的硬币,它们带着体温,像是某种微弱的馈赠。
收银机里的钱永远凑不够妹妹的绘画班费用,但我会在整理货架时,把促销的水彩笔偷偷塞进外套口袋。
那些笔的塑料包装在口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良心在提醒我,可我没有勇气停下。
晚上,我会在餐厅帮忙,收拾残羹时偷偷打包完整的鸡腿。
塑料餐盒盖子合上的瞬间,我总能闻到妹妹画本上蜡笔的香味——那是她画的戴眼镜的公主,裙摆沾着彩虹色的污渍。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小屋时,月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细碎的光斑。
妹妹总会在梦里笑出声,她的睡颜像一张未被污染的白纸,而我正在用尽全力守护这张纸的干净。
虽然生活很辛苦,指甲缝永远洗不净的污垢见证着所有不堪,但我从未抱怨过。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妹妹。
她月考得了满分,老师却怀疑是抄袭——因为家长签字栏是我的笔迹。
签字时,我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全力模仿大人的模样。
家长会上,老师用夹着粉笔灰的手指敲着我的作业本:";你妹妹的作文写得很好,但她说';我的姐姐是收银员';,这不太合适吧?";我低头看着她指甲缝里的黑渍,那是我洗了三遍也没洗干净的油污。
";老师,我会让她改的。";我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团,可我还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妹妹会在作文里写";我的姐姐是超人";。
有一次,我在便利店打工时,遇到了一个老顾客。
他总买最便宜的快餐酒,玻璃瓶在收款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付款时,硬币带着体温,像是刚从他口袋里跳跃出来。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发际线后退的痕迹,每次来都会和我聊几句。
他的声音像被烟熏过的砂纸,带着某种粗糙的温暖。
有回他盯着我锁骨处的烫伤疤痕,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邃。
那道疤痕是父亲醉酒后烫伤的,如今已经成了灰白色的凸起,像是皮肤上的一道错误注解。
";这伤……";他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某种熟悉的怜悯,像极了童年时父亲在清醒时的温柔。
有一天,他看着我说:";小姑娘,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呀?";
他呼出的酒气让我想起父亲醉醺醺的拳头,那些在黑暗中挥来的影子,像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后颈还留着被推倒在地时撞到桌角的淤青。
我笑了笑,唇钉刮破结痂的伤口,咸涩的血味在口腔里散开。
";为了我的妹妹,她需要上学。";
收银机吐出零钱时,我看见硬币上沾着一丝血丝,像枚微型的勋章。
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你真是个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