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经诚握紧双手,几秒后缓缓松开,他怔愣地看着掌心的纹路,喃喃自语,“至少……让我知道他是谁。”
……
祝经诚带着一段少年心事回到了辽州襄平府,母亲盛夫人敏锐察觉到儿子不同以往的沉默,然而不等她仔细打听,祝家的风暴便来了。
祝经诚的父亲突发疾病,壮年早逝,丢下了刚能担起担子的长子和还不知事的一对小儿女。
祝经诚原以为自己已经学了八分的本事,真正面对着内忧外患的局面,把所有事情全扛在肩上,才明白过去的自己多么天真幼稚。
长房的顶梁柱倒了,祝家其余几房虎视眈眈,外头的掌柜和伙计反复试探他的底线,原先合作惯了的商户们索要更多好处,官府和民间的关系都需要重新拜访打点,父亲留下的几房妾室也各唱各的闹着分东西跑路……
祝经诚瘦了一大圈,脸上最后一丝稚气彻底褪去,板正的腰背挺得更直,那双喜怒不形于色的眼睛盯着人看时,瞬间便会让不怀好意的人心惊肉跳。
他许久许久没有好好拿起一本书看过了。
元化十四年,祝家老太太将已经独挑大梁的长孙叫到自己屋里。
“经诚,你今年已经十七,你父亲的孝期过了快一年,是时候给你定一门好亲事了。”
祝经诚沉默不语,祝家老太太盯着孙儿,缓缓开口,“之前我和你母亲提过几次这事,都被你推了过去,我心有疑问,叫你的小厮释卷来问了一番。”
“……”
祝家老太太看着孙儿失魂的样子,心中不忍,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
“那是三品京官嫡出的哥儿,还才貌双全,声名不菲,恐怕皇子妃都当得,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奢望的。”
祝经诚看着条案上白烟袅袅的香炉,思绪回到两年前的上元节,眼前闪过那道白鹤般的影子。
这两年为了母亲、弟妹与姨娘,为了家族,他离过去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曾经的自己,有时午夜梦回,竟恍若隔世。
唯有那双璀璨灯火中清亮冷寂的眸子,深深铭刻在过去的时光里,用最惊艳的光影,帮他一次次回忆起最初的肆意年少。
祝家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不是她偏心这个孙儿,抛开血缘不论,在她五十几年人生见过的无数人杰才俊中,祝经诚的品貌、才华与为人处事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惜生在商贾之家,虽可享一生荣华富贵,却位于社会阶层之末,不能科举,不能做官,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与真正的贵人宛如云泥之别。
祝家老太太下了狠心,然而在她话说出口前,祝经诚已经抢先开口了。
“祖母,我想再等一等。”
“什么?”
“我知道等不到,等他许了人家,我就彻底死心。”祝经诚的手攥紧,“否则……我无法甘心。”
祝老太太闭上眼,许久后疲惫地摆了摆手,在这个孙儿唯一一件为了他自己坚持的事情上,顺了他的意。
……
祝经诚没有料到,他和梦中仙子的缘分,竟还能续上一段。
元化十五年,苏仪升任辽州左布政使,携带家眷来到襄平府上任,祝经诚与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再次同处一片城中,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无法跨越。
苏仪是一位官风清正,胸中有沟壑的官吏,担任一方大员,自然不会尸位素餐,而是要做出一番功绩来,在襄平府经营多年的祝家入了苏仪的眼,祝经诚作为祝家下一代家主的有力竞争者,开始频繁见到苏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