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克里曼斯早就知道那个私生子,但始终没有提起过,那段时间里他也同样在度量弗吉尼亚的心思,在许多事情上,他其实并不能左右这个表面看着儒雅好商量的孙子,因为他知道,弗吉尼亚如果不是教皇而是国王的话,他一定会是个合格的独裁者。
但弗吉尼亚对那个私生子的漠视让克里曼斯非常满意,他以为弗吉尼亚还对那个黑发女人念念不忘,从而厚待他们之间的孩子,但很显然,教皇并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
弗吉尼亚没有直接答应,他心中叹息,明白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祖孙二人站在一起,一个佝偻一个挺拔,但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
祝尧脚步走的匆匆,面上有些不耐,他身边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祝尧,你怎么包裹的那么严实,是生病了吗?我听说你被那些邪教徒抓起,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祝尧全身上下只有手和脸露出来,在衣物之下,那些青紫的痕迹太过于刺目,这几日他都不敢在人前露面。
“没有。”祝尧冷淡地说。
菲尔德显然并不相信,他伸手握住祝尧的手腕,当即要抬手取下祝尧脖子上的巾布,脸上表情十分严肃:“我不相信,你得让我看了之后我才能安心。”
此时正是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祝尧猛地挥开他的手,退后两步睁大眼睛说:“菲尔德殿下,您这样的行为不妥!”
他决不能让菲尔德看到那些痕迹,不然他一定会被追问,如果让菲尔德知道那个人是赛罕,那么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轻则关监狱,重则被施行火刑。
菲尔德神情有些受伤:“你是我的弟弟……”
“不,我不是。”祝尧轻声说,他抬手指了指街道上的人,“您问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说,菲尔德殿下的弟弟当然叫多德了,他的母亲可是哈里斯家族最受宠的大小姐。”
“可你也是我的弟弟。”菲尔德上前一步,他肩膀上的银色徽章熠熠发光,“我一直都很在乎你。”
这样的剖白简直不像菲尔德了,那些话本该是对他的心上人来诉说,而不是弟弟,要知道他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去向一个人解释什么,但眼前的人根本就不在乎。
“你难道是想拉我当盟友?”祝尧狐疑地说。“我早就听说教会内部有关于多德和你的派系斗争,两人在一定程度上旗鼓相当。但你如果真的拿我当盟友可就压错注了,我不过是个小喽啰。”
他自嘲一笑,接着往前走。
菲尔德大跨步跟上:“我从来没那么想过,我也无所谓教皇的位置到底归属于谁,但是我希望你能生活的好一点,不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祝尧忽然站定,他转过身,抬手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抵在菲尔德胸前军装的银扣上:“尊敬的菲尔德亚马蒂斯先生,我叫祝尧,一个来自小城镇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跟亚马蒂斯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也没那么亲近,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了。”
菲尔德被他推的向后一步,他知道祝尧有意跟他撇清关系,或许他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亚马蒂斯沾染关系,这对菲尔德来说是件好事,但他依然觉得伤感。
他看着态度冷淡的祝尧,大手一指问:“那你想跟谁亲近,他吗?”
祝尧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街道拐角藏着一个低矮屋角怎么也遮挡不住的大块头,灼灼的目光朝这边肆无忌惮地看过来。
祝尧捂住额头,这几日不止是菲尔德来找他,赛罕找他更加频繁,他并不像菲尔德一样大摇大*摆地站在他身边跟他谈话,总是跟在某个角落,就那么看着,不说话也不动作。
祝尧发现他了,他就走开,跑到另一个地方蹲着,没发现的话他就像监狱里的狱警一般盯着他,这总让祝尧有种深深的窥视感。
“那是我的私事,没有跟你汇报的必要。”祝尧说。
“你知道的,只要你在约撒尔我永远没办法对你视而不见。”菲尔德近乎低声下气了,“我希望你过得好,如果你想在政治场上发挥我可以为你铺路,如果不想我也有足够的金钱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等过两年找个贵族女孩结婚生子,这就是最好的路。”
“我有能力养活我自己,不需要您费心。”祝尧拒绝,“而且,我想好了,我会离开约撒尔,并且已经向朱利安主教申请外出传教,这两天就会有答复。”
菲尔德皱起眉头,显然他并不满意,但祝尧怎么会在乎他满不满意,归根结底,他们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菲尔德看着祝尧像蝴蝶一样飘走了,飘进拐角,在那里藏匿的赛罕早就消失不见,但菲尔德知道,赛罕那个家伙就是个钓鱼的老狐狸。
“你在躲我?”祝尧冷着脸站在巷口,他的身影逆着光投射到赛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