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称呼您?”祝尧问。
“名字?那是太遥远的事,我早就忘记了。现在他们都叫我拾荒者,乞丐,捞尸人,死老头……不过曾经有人叫我智者,我用那个名头生活了很多年。”老人微笑。
捞尸人,他就是琼斯口中里恩河下游的捞尸人——原来自己飘了那么远,没成为尸体真是一件庆幸的事。
最终祝尧还是喝下了那碗粥,他太饿了,肚子不停鸣叫,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碗粥竟然意外的美味。
祝尧坐在同样缺了条腿的凳子上,与智者隔桌相望。
智者手中拿着一只很古朴的笔,用羽毛制成,在迅速发展的今天,已经很少有人使用这种效率极低的羽毛笔了。
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籍,从外面红色的封面和内里泛黄的纸张来看,这跟祝尧曾经看过的那本《神国往事》如出一辙。
“您要说的是这本书上的内容?”祝尧扒着桌子好奇的问。
“是的,”智者点头,“这些年来我的记忆总是容易出错,我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记录在上面,这样翻阅起来会令我重新记起那些往事。”
祝尧一言难尽地说:“这本书里的东西真的重要吗?难道教皇和国王为了情妇大打出手是什么光彩的值得回味的事?”
智者一愣,他花白的胡子翘起,回想了半天,忽然长长地“哦——”了一声。
“你说的是那本《神国往事》啊,那是我多年前流浪时太过贫穷,甚至连一块黑面包也买不起,为了不饿肚子才写下的那本书,里面的内容是我挑挑拣拣拼凑到一起的,真真假假的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智者一拍大腿:“但是那本书居然意外的火爆呢!看来大家都喜欢贵族们的桃色八卦。不过后来就被书里的人看到就恼羞成怒地查封了。”
说着他好像很遗憾似得砸吧嘴。
祝尧愕然,他一直以为是某个无聊的贵族在被得罪之后的报复之作,因为里面除了不着边际的八卦与虚无缥缈的奇闻轶事之外,对贵族生活刻画的十分传神,就好像亲身经历并为之厌倦了一样。
他开始正视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扔到街头别人只会以为他是乞丐的老人。
一切细节似乎都说明了他的身份并不平凡。
羽毛笔笔尖镶着金子,随手拿出的一件上好绸缎衣服,还有他在桌前的坐姿,虽然被黑袍遮掩,依然能看出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有贵族会无时无刻地矫正礼仪,甚至追求坐姿站姿这种细节。
他做得端正,肩膀平直,那是被刻在骨子里的潜移默化的习惯。
并且,他说他叫智者……只有具备渊博学识与洞悉真理的人才能被尊称为智者。
祝尧想起诺尔送给他的那本《神学导论》,里面用细腻的笔触描写关于哲学与神学的联系,那本书令祝尧受益良多。
他激动地抓住桌子,探身上前问:“智者!您是写了《神学导论》等多本理论书籍的智者吗?!您知道您曾写过的书在店里仍然卖着很高的价钱吗。”
那些他买不起被摆放在玻璃橱柜中的书籍居然全是眼前这个人编著的,祝尧好似被巨大的幸福感砸晕,整个人飘忽起来。
智者挠动花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莫名的看了一眼祝尧:“你是说那些狗屁不通的教会书籍?”
祝尧愣住。
他不耐烦地说:“那都是年轻时候被所谓的神蒙蔽了头脑留下的东西,我早就忘了都写过什么混蛋内容了。”
他又嚷嚷起来:“那些该死的人真是吸血的蚂蟥,他们居然用那些书赚钱甚至不分给他的作者!要我看那些书就该被火烧成灰烬!”
祝尧有些惊讶,他从神学导论里看得出来,智者是一个对神狂热的人,信仰就如他的生命,那些时不时对神的赞美令祝尧尴尬,但他的学术造诣却深深迷倒了他。
而如今……
智者咒骂了一会后,才神情温和将那本书递给祝尧:“不提糟糕的事情。让我们来看一看那些被尘埃掩盖的往事。”
祝尧将那本书拿到手上才意识到这本书要比神国往事厚重多了,它的封面是空白的,纸上的文字是用墨水笔一点点写就,从那纤细的笔触来看,是智者手中的羽毛笔。
上面有许多模糊不清的句子,祝尧根本看不懂。
“那些都是一些陈年旧历,是十分混乱的故事。我们现在需要了解的在后面。”
智者垂着眼皮将前面厚厚的写满了文字的纸张往后翻动,直到过去三分之二的厚度,一张刻画了亚马蒂斯家族徽章的纸页赫然进入视线。
那用墨水勾勒的蔷薇与蛇占据了整整一页,精湛的画工将它的美丽与邪恶完美勾勒出来,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祝尧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