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那如丝竹悦耳的声音再次拂过,仿佛在心尖上轻挠了一下,令她泛起浑身不自在的莫名战栗——
“可如今,倒觉春风柔,淡茶香,日光底下世间万物,也有清欢。”
他疏懒说着,伸手取过崔黛归面前茶盏,袍袖轻垂间,给那旧盏换了新茶。
徐徐倒尽,茶盏推来。
那人清欢两字吐出的瞬间,睫羽缓抬,目光如轻云歇在崔黛归发间,“蛮蛮这儿,风好,茶香,引人生贪,引人生羡啊。”
话音也如云飘散,散却那人轻描淡写间刻意撇去的,带着血光的浓浓自弃。
崔黛归垂下眸子。
眼前茶盏中碧汤微漾,久不停歇。
她只觉一瞬之间,自己的心也如这茶汤漾漾不止。
前世那个疑团竟轻而易举这样解开。
那个不可一世搅尽风云的人,死在城外荒山,原是这样荒诞的理由。
她心中踌躇一瞬,终是随了心意不要命地提起从前。
那埋进漫天黄沙,不可言说的过往。
“若当年,无那一旨矫诏。。。。。。”
崔黛归喉间发涩,侧过头去,虚虚凝着脚下那块青砖,“顾南望,你当知晓,若无我父亲,总有旁人,那诏书。。。。。。必得落到你顾氏头上。”
这话间的残忍和自私,叫她觉着陌生。
陌生到纵上一世百般巧言利用李慎时,也不曾有过。
可刻意不去看他,身旁那人的存在感反而更甚。
崔黛归只觉自己要被那道落在身上的灼灼视线烫成灰烬。
她咬紧了唇,沉默地等着那人发怒。
沉默着不肯在这当口收回这话。
“蛮蛮。”
耳旁一声抑着暗如沉夜的低哑轻唤,崔黛归只觉身上那目光终于移开,稍稍松一口气。
眼前却现出一片雪白衣角。
下一瞬,脸颊覆上一只微凉的手。
指尖轻搭,捧起轻轻一抬,顾晏清绝而略带倦意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他眉目如画,俯身停在崔黛归脚边,往上望进她的眼中,“再喊一声,可好?”
“。。。。。。?”
崔黛归怔愣一瞬,猛地反应过来。
“顾。。。。。。南望?”
迟疑的轻声过后,就见眼前人眼眸一暗,手上似乎停住一息。
下一瞬,如玉山般倾颓而来,抱住她沉沉陷入椅中。
他的手抵在她的背上,隔开了那冷硬的木质椅靠,崔黛归只觉自己陷入一个紧密而又滚烫的怀抱。
微风为之一滞,胸腔间是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