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奶油夹心羊角包和纸杯小蛋糕就放在腿边,要藏已经来不及了,以诺故作镇定地回他一声问好:“……嗨,弥瑞尔。”
“我可以在这里坐吗?我是来向你道谢和道歉的。”弥瑞尔指指以诺旁边的空位,低声说,“上次你们救了我,我不仅没有表示感谢,还骂了你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苦衷,不是自愿的……真的很抱歉……”
“你坐吧。”以诺给他让出点位置,“没事的,我们会原谅知错的每一个人。”
这是教义的规定。
弥瑞尔却说:“不原谅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我做错了,这是我的歉礼。”
他坐下后翻翻身上的斜挎包,掏出三瓶鲜牛奶递给以诺:“这是牛奶,我亲手挤的,很好喝。”
“不用礼物。”以诺摆着手拒绝了,也没告诉弥瑞尔他们还出了钱,“我们救人是不求回报的,天父会记得我们的善行,以荣光嘉奖我们。”
“那就当我送你们的礼物吧。”弥瑞尔却硬要他收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那个朋友和大哥哥呢?”
以诺告诉了弥瑞尔他们的名字,又说他们正在神殿工作,至于自己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偷偷吃甜点,以诺没说,也说不出口。
他只说:“我在这里吃晚饭……你吃过晚饭了吗?”
弥瑞尔说:“我吃过了。”
然而这句话音才落,弥瑞尔的肚子就发出了很大的“咕咕”声,霎时让他羞红了脸。
以诺虽然舍不得分出自己的甜点,但过度追求口腹之欲是犯了暴食罪。
因此他一咬牙一狠心,把奶油夹心羊角包和纸杯小蛋糕都对半掰开,分给了弥瑞尔,让受饿者不再挨饿,希望这能弥补自己的罪孽:“你可能没吃饱,再吃一点吧。”
“……谢谢你。”弥瑞尔收下甜点却没吃,他小心装进斜挎包里说,“我妈妈没吃过这个,我带回去给她尝尝。”
“我妈妈不是妓女,她是个挤奶工。”
弥瑞尔仍旧低着脑袋:“红桑街那边的房租很便宜,所以我们才住在那里,你们要遵守教义,别靠近那里是对的,我妈妈也经常说,等存够了钱一定要搬走。”
“她最近生病了,清醒的时间很少……”
“那天早上她好不容易醒了,我听见她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吃到了甜甜的蛇果。”弥瑞尔向以诺解释他偷窃蛇果的事情起因,“我想给她买蛇果,可是卖牛奶的钱只够买药。”
“我其实只是想捡一个掉在地上的蛇果……我以为那是他们不要的……”
“我也不想当小偷的……对不起……”
弥瑞尔擦擦眼泪,又笑了起来,抬头望着以诺说:“还好有你们帮我,那天我妈妈吃到了蛇果,她说很甜,谢谢你,谢谢你们。”
以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安慰弥瑞尔未来会好起来的,又觉得这样的语言有些苍白无力,最后说:“那个羊角包和蛋糕也很甜,带回去给她尝尝吧。对了,那天我们还给你买了纱布,但是你没带走,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弥瑞尔说,“你看我的眼睛都不红了。”
弥瑞尔的眼珠是偏红的橙褐色,在晚霞中显得很漂亮,可他和以诺道别离开时,以诺注意到他的脚走路还是一跛一跛的,不知道是以前的旧伤,还是那次被打留下的新伤。
那天之后,以诺和弥瑞尔就渐渐相熟起来了,他们成了朋友。
弥瑞尔每天卖完牛奶都会给以诺留下一瓶。
“你偷偷的喝完再回去。”他叮嘱以诺,“如果要给西蒙和安托尼也送的话,我就没钱了,虽然我也很感谢他们。”
以诺会把自己的纸杯小蛋糕分他一半。
弥瑞尔则会狡猾地要求:“羊角包也分我一半呗。”
以诺很肉疼,深吸一口气作势要掰时,弥瑞尔又会拦住他,说:“骗你的,给我咬一小口就够了。”
“分你一半,以后富贵了要连本带息报答我。”以诺也硬是要给他分一半,“还有,你不要再骗人了,以后会下地狱的。”
弥瑞尔吃着羊角包问他:“你们的教义不是说不能要求回报吗?”
以诺瞥他一眼:“你又不信教。”
“也对。”弥瑞尔恍然大悟。
“不过真的不能撒谎了。”以诺也再三嘱咐他,“真的会下地狱。”
弥瑞尔叼着蛋糕朝红桑街跑去:“嗯嗯,我回家啦,明天见——”
“明天见——”
以诺也朝弥瑞尔挥挥手。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有再见,因为镇里爆发了严重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