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在他把车撞向我的时候。”他说话总莫名其妙地停顿,咬字散发着一股英伦腔,周妄听得很累。
“你是说,当时是他开车撞你,才导致意外吗?”周妄相信沈驰能够做得出来。
“一个人,愚蠢到连亲生父亲都要置于死地,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陈垣姿态高高在上。
“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他的生命呢,出轨,破坏自己的家庭,还要私生子,你让他活下来就受人唾弃,背负罪名。”周妄说。
“难道我没给他补偿吗,我没有给钱抚养他成人吗,他用的吃的,没有在我的经济基础上吗。他的起点,是你这种人踩得上吗。”陈垣说。
周妄气笑了,“你这种经济基础又怎样,你给钱又怎么样,你怎么不当初记得带套呢。你怎么不知道离婚呢,用着你和你太太的夫妻共用财产去养私生子很光彩吗。”
“你以为养狗呢,呼来唤去的,现在人死了,我问你他人呢,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陈垣气得拍桌。
“他的死,全是你一手造成。”周妄和他对视。
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陈垣长叹口气。
“我总想为年轻犯下的过错而洗罪,虽然他是我的私生子,但我自认待他不薄,其他几个孩子没有的,我总偏爱于他。我没有想过让他失去生命。”
“他宁愿死,也要断掉和我的关系。我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痛苦到他需要用死亡解脱。”他目视地面,眉头皱紧。
“我放过他了。”陈垣说。
对外宣布的死亡新闻是假的,真正的沈驰躺在医院的ICU接受治疗。
周妄松了口气。
是意外,不是自杀。
他没死。
病历报告周妄看了,没有严重骨折,轻微脑出血,陷入昏迷状态并没有醒来。
“双侧脑室、三四脑室大小形态正常,中线结构无偏移。有血肿,现在情况是等意识清醒。”周妄给陈周庄打电话。
“片子你看了没,给我看眼。那边医生怎么说。”陈周庄问。
“嗯,我发给你了,医生说暂无生命危险,就是等他昏迷醒来不知道要过多久,且不保证无后遗失语症,记忆缺失或者植物人的概率。”
“车祸这种情况骨折和脑部受损是必然的,医院名字我给王导了,他应该认识人,保守治疗,急性周期是3-5周。再等等。”
“能脱呼吸机吗。”陈周庄问。
“能脱。”
“转院。回北医。”陈周庄说。
人生像走马灯一样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幼时母亲的怀抱,满分的试卷,一张张转学申请,心理治疗报告单,暴食一次又一次的胃胀,嗜睡昏迷的意识,暴怒后无尽的自责,辱骂字眼,性快感。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驰。
那人的轮廓好看,清瘦的脸颊,漆黑安静的双眸,望向他的时候总带点那么丝不屑却又藏不住爱意。
好困。
他又在沉睡了。
他万分的害怕,掉入黑暗的,无尽的深渊。
然后有双手托住了他。
周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这是他为数不多地走进寺庙。四月高香拜佛,踏青时节寺庙人潮熙攘。起初并不真诚的心在此时也虔诚了起来。
他在佛的面前长跪不起,沈驰还是没有醒来,周妄已经身心俱疲,北苑最好的脑科专家都在北医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等待。
和死神抢人抢赢了,但是抢回一个健全的人,也是要概率的。
周妄每天都住在医院,沈驰有任何变化都被看在眼里。他见过沈驰最丑的样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怎么有人真的会爱着爱着就真去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