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名确实和裴砚之的气质不太相符,但正所谓,人越缺什么,名字里就越要补齐什么。
老辈人常说,名字是补命的缺口,就像缺水的人总要在名里添上淼、溪、河、海这种字眼,不为别的,就为份心安。
裴砚之的八字是极硬的,他生于霜降亥时,命盘里七杀星独坐中宫。
卿字本有亲昵柔婉之意,倒恰恰能化解他命里的那份肃杀之气。
“交换吧?小名。”裴砚之提议。
温棠梨足尖刚点着地,闻言眼尾一挑,红润的唇抿出个俏生生的笑,“想得美。”
话音未落,秋千助推她走了两步,温棠梨偏还要回头冲他吐舌尖,“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哦,裴卿卿。”
腕间蓦地一紧!
裴砚之不知何时已拉住她,五指堪堪虚拢着她,分明没用几分力道,却惹得路过的丫鬟们慌忙低头疾走。
“不准走……”裴砚之固执地拦在她面前不肯让步,“……你是惯会欺负我的。”
温棠梨轻叹了口气,她原先不想说的,因为会戳到她心里的伤疤
温棠梨:“没有取小名。”
裴砚之闻言一怔,“怎么会?”
“怎么不会?”温棠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目光飘向远方,“我出生时,温晋与母亲为我的小名争执不下,各执己见,最后不了了之。后来我跟随母亲去山上小住,她倒是给我取了个小字……不过我不喜欢。”
话音渐弱。
裴砚之追问道:“令堂取了个什么名字?”
温棠梨别过脸去,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却掩不住眼底的黯然。
“阿满。”
见裴砚之面露疑惑,她轻声道:“说是取‘圆满’之意。”
温棠梨指尖轻轻缠绕着一缕垂落的发丝,眼睫低垂,“那时年幼不懂事,总觉得‘阿满’二字太过平凡、普通。”
“淮南旧宅的邻家姑娘们,不是唤作‘琳琅’便是‘琼华’。”她顿了顿,轻声叹息,“连丫鬟们都笑说,我这名字像是庄稼户起的。我那小小的自尊心当然我受不了了,我就很不喜欢母亲取的小名。”
秋风掠过庭前,卷起她鬓边几缕不安分的头发。
最朴素的愿望,往往藏在最平常的字眼里。
温棠梨抬眸,暮色在她眼底凝成琥珀色的光晕,将裴砚之的身影也浸染得温柔,澄黄色的夕阳于她眼底落幕。
“裴砚之。”她轻声唤道,“你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知晓我小名的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湖面,在裴砚之心里荡开一圈圈波纹。
这话说得轻,却在裴砚之胸腔里激起一阵钝痛,“早知道会让你难过,我就不问了。搞得我像是什么大恶人一样,我要晚上会睡不着的。”他声音低了下去。
“搞什么啊?”温棠梨踮起脚尖,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下颌线,“裴砚之,你知道的,我可不爱听这些。”
裴砚之捉住她作乱的手,“那你想听什么?”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听起来温柔含笑,莫名缱绢。
“阿满?”
温棠梨眼睛弯成月牙,清脆地应道:“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