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烛把?身上的气息隐藏得很好,一直无人?发现,就连那常常往这里?跑的师兄都没能察觉。
这一日,那师兄又找了借口前来,重烛不得不变成小蛇躲起来,他透过?药圃的土缝,看着?对方在暮霜身边打转,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缠金丝的棠花簪子来,向她献殷勤。
“师妹,我今日下山巡视外门的药庐,在街边一眼看到这支簪子,就觉得它戴在你?头上一定?很好看,我为你?戴上试试?”
暮霜急忙往后退开?几?步,连番推拒,“师兄,这簪子贵重,我不能收。”
那师兄跟着?她的脚步踏上前,正色道:“也算不得多?贵重,我说你?能收便能收。”
暮霜挡开?他想要抚来发髻上的手,为难道:“簪子这种私物,师兄应该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才是。”
那师兄正急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当即追问道:“我日日寻遍了借口,都想来此见一见师妹,师妹怎会?不知,我心?仪的姑娘,究竟是谁?”
重烛听见这话,脑子里?轰隆一声,将暮霜先前的叮嘱都忘了干净,一溜烟从土缝里?窜出去,弹射而起,朝着?那男的手腕一口咬去。
暮霜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将它揽进怀里?,脱口而出道:“师兄,对不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在她怀里?挣扎的小蛇倏地?安静下来,呼吸里?都是她怀里?温暖清淡的馨香,她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促,震动着?他冰凉的蛇躯,让他的心?也开?始急促地?跳动起来。
重烛浑然不知那师兄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他的耳边都是她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暮霜才将他从怀里?放出来,青绿色的裙摆从他鳞片上扫过?,旋即飘远。
重烛急忙变回人?身,一把?将她拉拽回来,情急之下,他的力气有些?大?了,暮霜跌进他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进,彼此那张通红的脸,全都映入了对方眼中。
重烛的目光细细扫过?她的眉眼,明明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窥见了答案,却还是张口问道:“你?有心?上人?了?那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暮霜诧异地?抬眼,抖动的睫毛下是她如春水一样流动的眸光,恼怒道:“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不能算了,我就是想知道,在你?心?上的那人?是谁。”重烛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手抬起来,指尖轻轻落在她透出红霞的脸颊,“阿霜,是谁啊?真的不能告诉我么?”
暮霜被他抚得眯起眼睛,眼角有湿润的光芒闪动,不知是在抱怨他,还是在回答他的问题,轻声道:“重烛……”
重烛的心?便在这两个字中越发激烈地?跳动起来,阳光在他眼中晕出了朦胧的影,他的目光往下,落在她吐出他名字的唇上。
耳畔有裂玉之声,叮叮当当,宛如一曲惊心?动魄的弦乐,在他身体里?奏响。
重烛心?中的刺痛又起,在那颗心?脏心?花怒放地?跃动时,又有钻心?刺骨的疼痛在不断撕裂着?它。
阳光开?始斑驳,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崩毁,重烛强忍着?心?中的痛,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在她轻轻垂下纤长的眼睫时,低头俯下身去。
再等一等,不要醒过?来,不要醒!
梦境彻底崩裂,重烛蓦地?惊醒,抬手按住剧痛的心?口,翻身吐出一口鲜血。
一场睡梦,胸腔里?的魔心?又崩裂了数道,细密的裂痕像是蛛网裹在他心?上,好痛啊,重新长出血肉的心?脏,确实好痛。
紊乱的魔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烛龙影最后的话语就像诅咒一样在他耳边回荡,“执迷不悟,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重烛颓然地?躺回去,抬手抚摸自?己不断溢出血来的嘴唇,无声地?笑起来。
若是找不回曾经的那些?委屈,愤怒,不安,嫉妒和欢愉,他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