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忽然放轻了声音,倾泻出厌倦:“我讨厌这样的不确定性,南序。”
他希望所有的事情像他学生时代的题目一样尽在他的掌握,于是他想问问这位和经常遇到不会做的题目的学生要如何解决:“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以为南序会说些克服困境、铲除荆棘、走出黑暗进而改变世界等等鼓舞人心的话。
南序认真思考一会儿,清清淡淡的嗓音有种平静温和的魔力:
“建议你好好睡一觉,早上一份三明治配牛奶,换上西装,做个发型,去开一场会,出来以后就是傍晚,换个衣服,邀请我吃一顿晚饭,再回家,幸运的话不用处理工作就可以躺回床上。”
一个听上去平平无奇的普通一天。
“很幸福。”齐昀按照南序的叙述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挂上了笑容。
他决定就按南序说的那么做。
穿上一袭西装步入了议会厅,进入前回头望过一眼南序,
他像进入考场的学生,南序则是等待在外的老师或者家长。
显然南序也有类似的感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乖,出来带你去吃饭。”
别以为他听不出南序在刻意占他的便宜,齐昀屈起手指要敲南序的额头,碍于人来人往,压低声音警告:“南小序,你别没大没小的,你再这样,一会儿的晚饭你来付钱。”
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南序说:“可以啊。”
齐昀真的要敲南序了!
侧方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他只好在南序有恃无恐的眼神里悻悻撤回手:“一会儿我要去最贵的餐厅。”
南序抬起又落下了下巴,完成了点头的动作,同时回应齐昀的要求,也和路过停留的谢倾父亲谢泽之颔首当打过招呼。
越来越多的人擦身而过,齐昀清清嗓子正色,微笑扫过那些议员同他们打招呼,在遇到那位金发碧眼特征明显的年轻人时提前收起笑容。
希里斯偏过头,忽略了齐昀,目光落到南序身上,从南序的脸色到南序的肩膀,没有和南序发生对话,径直转向齐昀挑衅,语气中满满的兴奋:“期待一会儿的结果。”
齐昀厌恶地皱眉。
南序和齐昀道别:“我先走了,在外面的公园等你。”
世界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南序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不远处就是庄严肃穆如同堡垒的大厦,身后大片泼洒的柔和的新绿,他无聊得在陪公园里的小孩看蚂蚁搬家。
小孩很喜欢这个哥哥,拼劲全力要给哥哥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奶声奶气地“卖弄”起自己的知识:“哥哥,你知道蚂蚁搬家意味着什么?”
南序刚准备说出答案,字句到了唇边,又咽回去,佯装苦恼地重复:“意味着什么呢?”
小孩得意地说:“要下雨了。”
……
沉重的黄铜大门缓缓向两侧推开,进门前优雅虚伪的政客会在结果落定时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胜利者兴奋,失败者颓唐,还有标示出愤怒的。
“希里斯!”
记名投票,谁的选择一清二楚。财政大臣猛然从座位上脸色铁青地站起来,死死盯住希里斯。
齐昀和谢泽之同样诧异。
计票结果显示改革法案没能通过,他们的谋划落空,但更令他们的怒火攀升的原因在于,希里斯竟然投出了一张反对票。
这场博弈之中他们认为默认在这方阵营的棋子竟然以荒谬的方式倒戈,掀翻了棋局,简直狠狠扇了一耳光在他们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这一票的后果?”极致压抑的怒气一字一字的被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多我不多,少我不少,这么生气做什么。”希里斯烦躁地按住太阳穴,用一贯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而且哪一条规定要求我一定要和你们站在同一边,背叛而已,何必这么大惊小怪,你忘记我家的家徽是只双头鹰了吗?联邦那么多人骂卡佩家族两面派,随时倒戈,你们该有点心理准备了。”
他说完,语重心长地叹了声气,仿佛是要让他们长教训一样,完毕之后愉悦地欣赏着对面气急败坏的神情,还特意晃了晃自己的家徽。
鹰的两头分别朝向左与右。
那些人满眼全是对希里斯的逻辑无法理解的质疑和恨意:“你疯了?这个决定对你有什么好处?”
受基因影响,卡佩家族大多短命且疯癫,他们在权力更迭时做出交易,要求继承人永远享有一个席位,这也是希里斯这么年轻就拥有投票权的原因。
就算是两面派,这个家族也很好理解和窥测,无非是永恒地站在利益那一方,可希里斯的反对票简直和家族的利益完全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