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胜券在握的赵昕已经不需要拼命,纯纯是来军中混个熟脸的,所以正压着大军缓行,早就从传令兵那知晓了前锋网到了一条大鱼。
只不过听传令兵说这条大鱼性子倔得很,抵抗态度坚决,几次三番劝降都无效,所以又来请他拿一个主意了。
当然,这回带来信息更详实了些,让赵昕知晓了被网住的大鱼是野乜浪罗。
得到这个消息的赵昕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开心起来。
野乜浪罗都被围了,那李元昊就不会远了。
只区区十余骑趁乱得脱而已,外面有得是网围着他。
心情大好的赵昕拍着马鞍笑道:“唐人有诗云,月黑夜风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诸卿且试看,如今是否正应此诗啊?”
王贡装模作样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打马上前,凑趣道:“确乎如此,但有一点臣以为不同。”
“何也?”
“那李元昊并无夜遁逃的机会,而是见我朝正大之师,仓皇逃窜。”
“哈哈哈哈哈哈。”跟着赵昕的诸将都大笑起来,连赵昕都不由莞尔。
果然是环境改变人啊,才在夏州待了多久,嘴就这么滑了。
但现在开心嘛,小毛病也就放过去了。
赵昕等着众人笑完之后直接点了曹评的将:“公正(曹评字),既然网住的是野乜浪罗,那么就你去看一看,予你临机决断之权。”
曹评就等着这一刻呢,于是吹了一声呼哨,冲着身后一招手:“忠勇军随我来!”
强弩之末的残兵败将对上士气正旺的新胜之军的结果并不难猜,只是曹评握着马槊尾端的手有一丝丝颤抖。
他胜得太容易了,甚至可以说是野乜浪罗在一心求死。
有马不用,以步迎骑,被借助马力的他用槊硬生生给挑在了半空中。
柔软的肚腹肉显然无法抵抗锋利的槊尖,在重力的作用下,野乜浪罗整个人其实是在缓慢下滑的,但他努力用双手握着马槊,竭尽全力喊道:“夏人,宁死,不降!”
曹评抽回马槊,偏腿下马合上了野乜浪罗圆睁的怒目:“真忠勇之士也,惜乎不能同朝为臣。好生收殓尸身,我要向殿下请令厚葬他。”
历史的残酷之处在于个人行为无法扭转大势。
漫说是野乜浪罗主动赴死,就是他用性命作为代价成功刺杀了赵昕,西夏还是得亡国,因为赵昕把时势推到这了。
即便没了他这个发起者兼主持人,也无非是速度慢一些而已。
痛失爱将的李元昊将满腔郁气都撒在了□□的马匹上,鞭子都要挥出残影,直激得那罕见的宝驹如电飞驰。
令李元昊感到既庆幸,又万分恐惧的是,追击他们的宋军骑兵在发现马匹不如之后就果断放弃回转,只齐射了一轮箭,令两人中箭落马。
李元昊比任何人都清楚宋人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事出反常必定有妖,所以在觉察到身后没了追兵后仍旧不敢懈怠,催促亲随们加紧赶路,小心提防宋军埋伏。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跟着李元昊的自然是他平常用恩义结,以厚禄养的死忠,所以哪怕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还是咬牙坚持。
然后,然后就撞铁板上了。
一刻钟前,草原上一灌木背风处。
因为守卫清水堡有功,尤其是一箭射落夏军大旗,使其惊惧退兵的事迹,谢添得了上头赏识提携。
在清水堡之围被解后,他被赏识他的人调到了夏州,身份也水涨船高,直接跨过熬资历的小军官堪,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管军提辖使。
此时的谢添正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将手中的边报看了又看。
虽然军中已经在推行扫盲运动,但因他过去没有上进心,常常混日子,所以对那上头的文章报道只能连蒙带猜,看个大概,可他眼睛认得画啊!
这身姿,这相貌,分明就是他!
而且他还是楚主编与晏侍读创新边报形式后第一批受益人。
这可是头版头条,而且他的画像足足占了半个头版,就是挂祠堂里供后人焚香祭奠也勉强够了。
哪怕这仅是夏州一州的州报,也足够他光耀门楣,令后代子孙骄傲了。
一想到此处他就心头火热,都不觉得守在这鬼地方冷了。
他有精神大补丸撑着浑然不觉,可旁人没有啊,寒冬腊月里冻得都快没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