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道了。”虞树棠说,她低头看了看触控屏,伸手又按了一下,居然好像一切如常地继续慢走,“好,姐姐,我知道了。”
“小树!”柳见纯心有余悸,一把将她从跑步机上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小树,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话尾惯性缀着的语气词头一次没了勾连的嗲气,而是带着一种严厉的颤抖,小树,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什么?”虞树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盯着柳见纯,一双眼睛黑的发沉,浓不见底,“我在想什么?”
“我在、我在……”她骤然大叫了一声,“我在恨自己,我在讨厌我自己!”
她转过身,几乎是快步扑到了窗前,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躲进一个别人找不到她的地方。
“小树。”一股剖心摧肝一样的痛楚袭来,柳见纯强忍着,声气温柔,“小树,我知道我们每周只能见一次面,知道你很期待这个周日,这次是特殊情况,小树,你别伤心……”
“你别再为我找理由了!”虞树棠又大叫了一声,她攥紧双拳,指甲掐的掌心是一片血红,“你*不要再为我找理由了!凭什么你不能有特殊情况,我全是特殊情况,凭什么你要为我的工作让步,而你去工作,就要忍受我神经病一样的崩溃!凭什么!”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虞树棠的声音低下来,又是那种喃喃的语气,“我受不了了,姐姐,我周日必须得过来,我必须得过来,如果不过来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柳见纯从背后抱住她:“小树,小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呀,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就这样一遍遍地安慰虞树棠,希望她能冷静下来,“小树,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要不然姐姐也不会知道啊,我只能对你说,即使我们不见面,我也不会和你分手的,我爱你,即使我们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也没关系,我爱你,我爱你的。我知道你也爱我,你有这颗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又要把问题抛给你了。”虞树棠说,她茫然地,额角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方才的爆发过后,所有的情绪全部都冷却了,她甚至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愚蠢的,冲动的举动。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爱我,不会和我分手,是我自己变得不正常了,不能用你和前任分手原因带来的不安全感做解释了。”
柳见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虞树棠就继续说了下去,她的语气已经完全平静,态度也很冷静,可是听的柳见纯心里一阵一阵地绞痛。
“姐姐,自从开始上班之后,我发现我真的……”她好像在斟酌用词,“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自己要差太多了。”
“在学校的时候,我的成绩一直是最好的,工作之后,我的能力好像也不错,看起来是这样,实际上并不是。学校的环境很单纯,工作上牵涉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承认,但我这个人真的不适合投行吧,抗压能力差,应变能力弱,一旦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就承受不住,还不到一年,我才工作了十个月,我的生活里面好像有很多细小的东西都在崩塌了。”
“我想平衡,最后什么都没平衡好,除了工作我什么都没平衡好。我想着学习,还要考两门考试,姐姐,你知道我进度多慢吗?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学进去!”
“那么就工作和你我平衡好了吗?也没有,现在我对待你都像个神经病一样,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我还能控制好什么,我不是哭,就是生气!”
“我现在又想哭了。”虞树棠轻轻地说,“一想到周日见不到你,我就想流泪,好辛苦啊姐姐,为什么现在的日子会那么辛苦呢?我还是很不成熟吧,我沉淀不下来,我真的好焦虑啊。”
她无声地流泪,语气还是一种异常的平稳:“为什么我总是要把问题交给你呢?姐姐,我总是要问你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呢?现在该怎么办?”
“我知道这也是在为难你。”虞树棠说,“姐姐,让我自己想一会儿吧,好不好?你休息一会儿,让我自己在这儿想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虞树棠感到后背一片滚烫的濡湿,姐姐也哭了。
她咬住牙,一颗心慌乱地跳起来,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转身去看柳见纯的情况。
别说自从恋爱之后,哪怕是从认识柳见纯之后,她还从未见姐姐哭过。柳见纯默默地瞧着她,眼珠本来就是一种水洗过一样清澈,现在更是好像能和泪珠一样映出无数个她。
“姐姐,别哭了。”她低声说,自己的泪水却是越流越凶,“对不起,真的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脆弱的心理防线忽然之间急速的彻底崩溃,她想爱柳见纯,想给她买无数昂贵的礼物,这都是想让她笑的,不是要让她为自己流泪。
“小树,你说得对,我们彼此都好好想想吧。”柳见纯说,她转过身,却被虞树棠紧紧拉住了手,抱在了怀里。
“可以再抱一会儿吗?”虞树棠说,“对不起姐姐,我后悔了,我想抱着你。”她恳求道,“姐姐,你说我吧,好不好?不要这样……这样……”
柳见纯近乎纵容的抚摸着她的脊背,泪水静默地淌在她的颈项间。
别对我,别对做了错事的我还这么温柔,好不好?
“我要说你什么呢?”柳见纯说,“小树,我生不起来气,我知道你难受。你吃也吃不好,睡也不睡好,情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只想怎么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小树,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
虞树棠知道,可是要是不这样下去,到底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