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这里倒算得上世外桃源,”鲤伴半倚在坐榻上,瞧着身边耷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白犬,昨晚喝大了的狗看起来不太清醒,他身子往前探了探,说道:“你看你家女儿和我家孩子玩得不错,不如……”
不如?不如什么?
鲤伴仗着自己酒后还不清醒,大着舌头说着话。
昏头搭脑的白犬抬起头,金眸聚焦,凶神恶煞地瞪了眼挚友,道:“你不如把这话说杀生丸听听?”
鲤伴坐直身子,叹了口气,修罗丸看着奴良组二代目抬起左臂,慢条斯理地撩开袖子,三条割在皮肉的爪印赫然留在小臂上,伤口已经愈合,血痂凝固——老实说,能在鲤伴身上留下伤的妖怪屈指可数,这谁干的不言而喻。
找过了,没讲理,打过了——好疼!
眼前像是蒙了层黑雾一样的白犬儿呼出一口气,他两只爪子往前一伸,脑袋搁在爪上,“我家孩子有什么不好,”鲤伴唠哩唠叨:“他爹虽然是个半妖,他可是四分之三的妖怪,完美继了我的天赋,学习也不错,挺乖巧,也喜欢打架,怎么就配不上你家女儿了?”
白犬儿爪子动了动,肥肥毛毛的爪子迸出几丝赤色的妖力,剧毒侵染在地板上,发出“呲呲”的声音,“我家孩子,”修罗丸吐词清晰:“距离成年还有百余年!”
“这不算事,”鲤伴说道:“你看,我家孩子巴巴地跟着你家小犬儿,这暑假两个月,四十五天住在尸魂界,我家人你都懂,这是真喜欢!再说了,你女儿……”
鲤伴眼瞧着泛着毒的犬爪往下一踩,坚硬的木头地板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这声音像极了骨头断掉了的声音。
“我女儿……怎么了?”修罗丸声音冷冷的。
鲤伴打着舌头,眼睛还是一片清明,他呼出一口酒气,一副喝大了的样子,心里暗道——你爸我尽力了,这俩狗打架他不是打不赢,那是真疼。
“没什么,”鲤伴粗声粗气地说道:“刹那很可爱……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鲤伴演技绝佳地往侧边一倒,眼睛一闭,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犬眸适时地睁大三分,嘴里吐出一口气:“呵。”
我女儿?心理准备?不对,我女儿不会喜欢上那小子了吧。不行,我得去问问!
昨晚喝酒着实喝大了的狗昏昏沉沉抬起头,他勉力站起身,用脑子里仅剩的脑细胞调动妖力消除了周身萦绕的酒气,白犬抬爪嗅了嗅,酒气已经闻不见了。灵压从足下溢出,将犬儿的身形隐藏起来,白犬迈开腿,循着自家孩子的灵络找了过去。
玖城夫妇归隐的宅邸建在深山里,宅邸虽比不上四枫院家主宅的大小,但也有主宅的一半大小。玖城夫妇归隐之后,也乐得待客,这里不光姐弟俩爱来,就是修罗丸的妖怪朋友们也乐得前来拜访。
白犬儿一边打着哈欠,一只犬儿软垫踩在擦得铮亮的木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地循迹寻着刹那。
修罗丸抬起爪,绵软的足垫踩在木板上,足垫扁了下去,却没有一点声音,他能感觉到,自家孩子就在木廊回转的另一边,只是,在感觉到刹那平和灵压的瞬间,犬儿眉头的凸凸立了起来,就在刹那的身边,奴良家那不省心小子的妖力似有若无。
清醒了!老父亲彻底地清醒了!
修罗丸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更加一丝不苟地收敛起自身的妖力,灵压不错分毫地隐匿好身形,他缓步轻声,绕过木廊,犬首微微抬起,目光聚焦。
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当眼前的场景引入眼帘的瞬间,修罗丸仿佛觉得一股血从心头直接窜上头顶,就听见“轰”的一声,一个炸弹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爆开,炸得他天灵盖都飞了出去。
他家女儿!他家身姿矫健、毛色雪白、皮毛光滑的女儿,一只趴卧足有一人长的白犬,两爪自然伸直,两朵爪花一松一紧,犬首舒服地搁在那个半大不大的臭小子的膝上,耳朵舒服地竖得老直。
那个臭小子!那个臭小子!
那少年的左手按在自家女儿的头顶上,正专心致志地给白犬儿梳着毛,而右手,轻柔柔捏着犬儿竖直的毛绒耳朵,一搓一放,犬儿也不生气,就是“扑啦啦”抖抖耳朵。
修罗丸深吸一口气,目光聚焦在自家孩子的尾巴上,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就轻轻浅浅地环着少年,尾巴尖悠闲地一晃一抖的——
舒服自在极了。
明显不是第一回了!
修罗丸只觉得一团郁火凝在胸口,压也压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修罗丸抬起爪,抚了抚心口——虽然,虽然,你老父亲我也是七十五岁与你那狐狸爹爹定了终生,但妮儿,你如今五十岁都没有,就和这臭小子这般亲近了吗?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
修罗丸强自冷静了一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遮掩身形的灵压推了下去,犬妖也没有大的动作,一大只犬也没有变回人形的意思,漂亮的成犬甚至还蹲坐了下来,只是他那视线,就像两根针一样扎在那个撸狗少年的后脑勺上。
陆生自打修罗丸这样身形的灵压退去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修罗丸的存在,但是,老实说,陆生迟了五个呼吸,爪子从犬首上收回来,慢吞吞抱好自己,这才敢“咔咔咔咔”地转过脑袋。
奴良组未来大将虚声虚气地唤了声:“四枫院大人,我……”
趴卧着的白犬脑袋一动,一大个脑袋从少年的腿上挪到了地上,动作也带一点心虚地伸出舌头,粉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头,乖觉地叫了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