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视前方,对着自己的父亲露出一个笑容,一如平常一般依恋中带着敬爱,他道:“父亲,动手吧。”
威远侯站在原地停顿了许久才动作迟缓却坚定地拿起桌案上的黑色短鞭。
……
整整一十七鞭,短鞭抽打在皮肉上留下狰狞红肿的痕迹,甚至因为短鞭上些许的倒刺,几道鞭痕处都隐隐透出血色。
不难想象过上两天之后瘀血透出,这片鞭痕定然青紫一片。
蒋青一声不吭咬牙抗了过来,待到威远侯停下动作才松开咬出血来的下唇,可那直挺的身子从头至尾未曾佝偻半分。
威远侯手中的短鞭掉落在地上,这个前半生潇洒叱咤的汉子却一下子苍老了下去,看着小儿子背影的眼神带着深刻的痛惜。
可他不能留手,这一顿家法不止是打给外人看,还是打给当今的圣上看。
自此之后,蒋青便不再是威远侯府的嫡子蒋辰安,而是为了靖北军兄弟之义,为了心仪男子违抗父母之命就此被逐出威远侯府的蒋青。
“……”威远侯的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蒋青咽下涌上喉头的猩气,低声道:“爹,我永远都是威远侯府的辰安。”
威远侯走近跪在堂前的小儿子,伸出的手却停在途中,最终只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弥漫着淡淡血腥气的祠堂。
“……好好往前走,别回头。”
待到父亲离开,蒋青这才吐出一直咬死的一口气,脊背的肌肉抽痛着颤抖。
微凉的手指沾染着金疮药涂抹上背后的皮肤,蒋青悄悄伸出手指抚摸母亲逶迤在地面上的裙摆,垂着眼眸让母亲为自己上药包扎。
祠堂的大门缓缓关闭,只有那跪在堂前的背影如同一把刚毅不弯的长|枪。
……
第二日,祠堂大门缓缓打开之时天色仍旧一片朦胧的墨色。
蒋青最后朝着祖宗牌位重重叩首,站起身穿好衣服朝着祠堂外走去。
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迟疑。
威远侯夫人和世子正在祠堂外等他,身旁的婢女端着靖北军副将叠放整齐的甲胄头盔。
威远侯夫人将甲胄披在蒋青身上扣好,又轻轻将头盔替他戴上:“去吧,你永远是为娘最骄傲的辰安。”
她曾经无数次想到送威远侯出征的场景,却没想到最终应验在她的儿子身上,而这一回出去,来日京城相见,再也没有一声光明正大的母亲。
蒋青走上前轻轻环抱了抱母亲:“娘,谢谢。”
静静维持着拥抱良久,蒋青放开母亲,转身朝着兄长看去。
蒋大哥才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家弟弟的身份秘密
便要面对弟弟从威远侯府的脱离——为了威远侯的未来,为了他这个威远侯世子的前途。
“哥,想什么呢?”蒋青抬拳轻轻怼了下自家兄长的肩膀,“娘亲有父亲,威远侯府有哥哥,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啦!”
“辰安……”蒋大哥想要说什么,千言万语哽在咽喉处说不出话来。
“哥,我是个男人了。”蒋青冲着自家兄长挤眉弄眼逗着蒋大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后才昂首挺胸,满面的意气风发,“这有什么可难过的?我要去撑起和媳妇儿的另一个家啦!”
蒋大哥紧紧握住蒋青的手,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嘶哑着声音道:“有事……传个信回来,知道吗?”
***
青州·靖北军营
当士兵来报说有京城的钦差前来的时候,刚从校场回来还未来得及洗漱的蒋青愣了下,将手中的马鞭塞进腰后一边快步走一边掀开帐帘:“京城的钦差让王爷去见便是,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