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在这吧,你们都退下。”
赵昕挥挥手让
春鈤
抬着膳桌的宫人们退下,然后就见到连张茂哲在内的垂拱殿宫人也如蒙大赦般趁机溜走。
愣了愣,随即一丝不苟地朝着半靠在床榻上的赵祯行礼:“爹爹,天已明,惊忧半夜,当保重御体,用些膳食。”
和从前的每一次视膳问安一样有礼,即便最严苛的礼官也挑不出他的错处,但赵祯却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唯一的儿子,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许久。
青涩气未脱,稚童貌尚存,居然就做出了此等大事!借着他的信任,将他变成了又一个李渊!
亏他还一直以为这个儿子孝顺!给兵权,给财权,给事权,教他坐朝理事,教他如何分辨使用大臣!
为他破了无数的祖制,结果通通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赵祯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扣到了膳桌的边缘,于是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掀!
预想中的碗盏碎裂,食物四撒的情景没有出现。
因为早在他使力之前,赵昕手就按在了桌子上,多年锻炼出的力道让他勉强给把桌子摁了下来。
赵祯看着桌上被晃出来的豆浆,再看看一派淡然的儿子,愈发觉得刺眼,含怒道:“逆子!”
赵昕垂下眼睑,答非所问:“非是不让爹爹一发心中郁气,只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浪费不好。”
赵祯眼鼓得愈发大了。
但他也知道儿子自幼习武,学得还很不错,所以他现在就是想要把儿子掐死都做不到悄无声息。
真招来人现在也会向着这个逆子,劝他三思。
赵昕仿佛没看见,自如地摆放碗碟杯筷,然后搬了个凳子在对面坐下,用一种仿佛在说别人家事的抽离语气说道:“儿子若说昨夜宵禁之事非儿子本意,爹爹信还是不信?”
赵昕专挑这个说,是因为忠正军接手宫防之事他是报备过的,赵祯知晓并同意,哪怕同意的有些勉强。
但拉上开封府差役宵禁全城,看守重臣府邸,纯属王韶等人脑补,过度自由发挥的操作赵祯毫不知情。
虽然他作为太子的确有这个权力,但事前不报备,事后形成对宫城与京城的实质性控制,说他兵变谋逆也不算冤枉他。
赵祯的反驳之言都到嘴边了,然后被赵昕一句话给堵得严严实实。
“若爹爹不信,那儿子自请废东宫储位,不知能不能熄爹爹雷霆之怒?”
赵祯先是沉默,随即爆发了更大的愤怒:“逆子,你是在威胁朕吗?”
他的身子骨脆举国皆知,如今年纪也上来了,废了赵昕这个独子之后能不能再有儿子都是未知之数。
即便有,资质也绝难赶上面前这个逆子。
赵祯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若意欲废储,朝中的大臣会如何聒噪。
更甭说这个逆子如今还实控京城,凭着太子身份,能十分顺畅地将他变成太上皇。
因为是父子相继,就算有人为他不平,也做不到起兵勤王。
不是他料事悲观,而是前唐有活生生的例子在。
赵祯被气得嘴唇发白,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赵祯倒是有心就这么死了给儿子添堵,赵昕还不愿背上这个弑父的罪名呢。
于是他赶紧打了一针强心剂下去。
“看爹爹的模样,应是无意废储,那儿子自不会让爹爹禅位为太上皇。”
这条件太优渥,以至于赵祯气瞬间消了大半,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这个小子都兵变了,居然不按旧有的流程走,这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