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往利序并没有把池篙放在眼里,只是出于其人在部下十折四五后仍有直面他勇气的尊重,比较给面子的挥出了一斧。
减轻几分死亡的痛苦就好。
但一斧一锤交击之后,往利序眼里多了慎重。
居然没被劈飞出去?
而且这人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像是饿急了的狼看到了肉。
“使得好斧,你必定是个官了!又害我这么多弟兄性命,那就别走了。”池阔舔了嘴唇一圈,目光如刀。
心中却把警惕度拉到了十二分,不是个好相与的,居然震得他虎口发麻。
“羊羔子也会说人话?”往利序呸了一口,准备花点时间把这个身量不高,但有一把子力气的宋人给宰了。
他可是瞧见了,宋人那些个背铜葫芦的就在后面那段城墙,只要宰了面前这个,落脚点,通路和威胁极大的猛火油都能被解决。
然而仅仅一个照面,往利序就捂着右眼开始痛苦的嘶叫,手中的小短斧也不知遗失到了哪里,指缝中流出丝丝鲜血:“呜!卑鄙的宋人!”
冬日戴面甲实在是太冷了,加之已经戴了圈甲,整个身体的暴露在外的面积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往利序也就这么上了阵。
但万万没想到只是这么个小疏失,却毁掉了自己性命。
宋军中怎么会有人用吹箭!还如此准,只一下就废了他的眼睛!
往利序疼得痛不欲生,慌忙中只得反手艰难拔出了佩刀。
只要守住,只要守住,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的!
但是来不及了。
在一片血色中,他看到一柄小铜锤直砸面门。
“狗屁的卑鄙,我家相公只教过我战场之上,只有生死,无论手段!敢骂老子羊羔子?羊羔子现在要你的命!”
其实在遇到往利序之前,池阔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用到这门老手艺的一天。
这都是过去在家乡打猎,尤其是对付野鸡这种小玩意用的。
只不过习惯成自然,来了西北之后也没戒掉。
虽然往利序的死法有些滑稽,但现实就是充斥着残酷的幽默。
池阔“Duang”一锤下去,砸掉的不仅是往利序的性命,还有夏军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高昂士气。
众所周知,速胜论的持有者同时也是速败论的拥趸。
往利序一死,再也没有夏军能够到达城头。
不是没能力,而是没心气。
如今往利家最出息的壮年后辈已经死了,再卖命给谁看呢,总不能是往利山那个老头子吧。
他还能活几年啊,能撑到孙辈成人就算他身子骨硬朗。
韦州城又不会长脚跑了,油水跟着谁来刮都一样。
往利山怔了许久,终于醒过神来,努力挺起了似乎再也直不起的脊梁,涩声道:“撤兵。”
他得趁着自家招牌还值几个钱时,卖上个好价钱。
是夜,区希范带着人按计划进入了地道之中。
包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曲知县,依你今日判断,往利山在失去其侄之后必定心生退兵之意,如何夏人营帐中还是一片嘈杂之声。古语云哀兵必胜,莫不是……”
区希范笑道:“包御史是在担心他为自己的侄子报仇不肯走?这是侄子,不是老子。就算是老子,汉太祖刘邦尚有分我一杯羹,军争不讲究这个。
“再说往利山去年死了四个儿子,六个侄子,也不耽误他携细软兵马跑路,如今才一个呢。他营中鼓噪之声,必定有诈。”
包拯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什么诈?”
区希范露出了一口在白霜映照下不输月亮的大白牙:“不知道,但是看看就知道了。御史莫急,可在看到我的信号时,速速派兵来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