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老属吏急急奔出县廨,将一件半旧不新的羊毛斗篷披在了疾步走出的区希范身上,一边给他系着绑绳一边絮絮叨叨说道:“现今阖城都扛在相公您的肩上,更是要爱惜身子,出门得防寒,眼看这天就要下雪。”
区希范张开双臂,任由老属吏施为,脸上是难得的温驯,把一众从人是看得咋舌不已。
自打夏兵来犯,他们这位代掌州事的县令就好似被点着的炮仗,一句话对付不上就得吃一通炸。
唯有在这个老属吏面前,他们能够追忆一下知县相公昔日那副文人雅士风姿。
但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
众人还没欣赏够呢,就有人匆匆来报:“相公,夏军又在北门叫嚣挑战了!”
区希范当即一扯披风,左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右手一挥:“跟我来!”
待得区希范上至城墙,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地处西北军州,百姓多少经过一些战阵,所以慌倒是没多慌。
只是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行,领军打仗就更是如此,因此有过成规模领兵作战经验,而且实际在履行知州职责的区希范成为了无可争议的领头人。
“区知县,包某已将盐场四百余盐丁,和庞观察使隐匿在其中的两个指挥的兵马全数带来,这是调兵印符,还望区知县收好。”
说话的人正是包拯,他奉命巡边,行至韦州后赵昕就求了一道旨,让他就地兼任了温池县新改造盐场的主官。
意欲借他这刚正无畏的品性,好好杀一杀盐场中最容易出现的官商勾结,哄抬粮价,滥发盐钞的腐败风气。
包拯也没有辜负赵昕的期望,上任不过月余,就摸透了盐场的运行规律。
还借用楚云阔报社的消息渠道,及时收集全国州府的粮价,在去除极值后取平均值定收购粮价,三两下的功夫就将粮盐兑换所能产生的贪腐水分给挤出了个七七八八。
加之包拯那口铡刀还没还回东京,丧生于铡刀之下的一连串性命也使得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使得温池县盐场的氛围出奇地好,反而使得不少缺门路的小商人愿意往韦州运粮赚些辛苦钱。
区希范满怀感激地用双手接过包拯递来的调兵印符。
将隐匿在盐场中两个指挥的兵马交给他是计划中早已定好的,是本分。
但将盐场中的盐丁全部带出交给他可就是要承担风险,是大大的人情了。
即便那四百多盐丁无法直接上战场,可四百多壮劳力绝对是妥妥的生力军,做些运粮搬抬伤员的活绰绰有余,在如今这座劳力匮乏的小城中珍贵异常。
然而包拯就是包拯,不等区希范说出感激的话来就直接说道:“眼下夏贼围城,客套的话就免了。为国尽忠,休说是这区区几百盐丁,就是包某捐身在此也是份内之责。
“再说这也不是包某一人之功,还有薛詹事联名作保。”
区希范只有应付着笑笑的份。
都说他秉性刚直,可和这位包御史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是个。
但谢还是要谢的,毕竟人帮了他,礼数得周全。
所以区希范又看向站在包拯身旁的薛泽。
没想到薛泽比包拯还急,区希范还没起势呢,薛泽就急吼吼开口问道:“区县令,如今夏贼果然如庞观察使所料举兵来攻,想必此时应也收到我等传信,将要领兵北上,拔除左厢神勇军司这根钉子了。
“只是我等为饵,城中兵丁加上庞观察使留下的两个指挥并盐场盐丁也不过三千五百人。
“如今城外少说有万五千人,距离我等最近的环州增兵来援至少要七日。
“孙子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椿?日?
如今城外夏军五倍于我等,必行攻城之法,不知区县令可有良策御敌?”
韦州是薛泽的又一大功劳所在,他绝不允许自己即将起飞的政治人生因为这种变故而坠落。
薛泽在抢在包拯之前发问虽然不合礼数,但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所以也不曾有人斥责。
他们都知道声东击西,诱敌分兵是个好主意,但区希范是凭什么接下这个当鱼饵的任务呢?
稍有不慎,猎人可就要变成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