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步入密室的一瞬间,后方却忽然传来风声,她后心微微一凉,惊愕让她条件反射地转过去,怔怔看着颜惊玉。
她在颜惊玉面前倒了下去,颜惊玉静静望着她,从容握住飞回来的渡方剑,轻声道:“你都说了,我是个刽子手,怎么还敢将后背留给我呢?”
“你,你……”
阮清婉的唇间溢出大量的血液,呆呆凝望着他温柔的眼眸,她不敢相信,她年少之时努力追寻过的身影,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从不记得她,她若不提,他永远不会想起。
“那仙君……”她依然记得,她梦中最美的那副场景,对方蹲在尚未觉醒血统,依然还是男孩子的她面前,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你真的会来看我?我真的,可以拜你为师?”
那人伸手摸他的头,眸中柔和,却难掩意气风发:“当然了!”
他一本正经,告诉他:“等我杀完廖忱,就去找你。”
后来她才知道,他跟所有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杀完了廖忱就会去找他们,他说,杀完了廖忱就收他们为徒,把他们培养成像他一样清风霁月、修为高深之人。
他说,杀完了廖忱……
可是,廖忱总也杀不死,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这不过是他留给他们的谎言。
傻傻信了的人,只有那些天真的孩子们。
她的眼神一点点地涣散了开。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颜惊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终于如她所愿,成了一个失去光环的坏人。
可她神色之间,却皆是不敢置信。
颜惊玉走出密室,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被抽走。
魂火被魔气惊扰的颤动不止,它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他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机会,渡方剑将所有的福泽都传给了他,也许廖忱正是因为料到了这一点,才坚持要为他拿回渡方剑。
手中的剑当啷坠落在地。
颜惊玉还在走,但眼前却逐渐发黑。
他回忆自己这一生是否有什么遗憾,但他发现到此刻,是当真没有半分遗憾了。
他年幼之时便是天骄,众星拱月,即便蹉跎百年,却仍旧有机会可以手刃仇人,这段天惩终于结束。
和廖忱成为了朋友……也不必再执着于杀他……但日后他若没了自己,想必是要苦闷许多。
可自己,却终于是要清静了……
他的眼前闪过了族中所有人的面孔,走马观花一般,宽敞的颜府正厅,窗台上母亲插过的花枝,被父亲打过的手板,院内盛开的海棠,屋檐下咋咋呼呼行过的族中兄妹,还有,几次眉心相抵,神情却完全不同的廖忱……
我渡一方人,一方人更在渡我。
今人无需我渡,而我,含笑赴星河。
一道黑影急速接近了他,猛地将他眉心中的魔气全部抽出,将熄的魂火只余灯芯一缕。
廖忱呼吸急促,一把将他抱起,前方却忽有人出现,秦仲游一字一句:“把他留下。”
廖忱紧咬的牙齿都在颤抖,他盯着秦仲游,后者手提重剑,神色愤怒:“渡方剑所有的福泽全部渡给了他,好不容易,终于重燃魂灯,你为何,要给他这种东西……”
廖忱还在盯着他,漆黑的眉目,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他忍不住嗬嗬笑了起来,魔神期的威压犹如巨山一般朝四周倾轧,转瞬将一切实物粉碎。
天空被浓墨泼染,朱雀法相悬停空中,猩红与漆黑交融,赤红双目半开,阴森至极。
他一步迈出,身形在一瞬间穿透了秦仲游的身体。
一人直行,一人在身后支剑半跪。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