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医生笑呵呵的宽慰,陆南星面上并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抿紧了唇,低下眼轻吐出了一口气,久久才拿过病历单,向医生说了声谢谢往门外走去。
医生大概也看出来了陆南星的心事重重,轻挑了下眉,下意识朝好友傅常言望了过去,仿佛无声地在问:你老婆咋啦?
然而傅常言此时一门心思都聚在陆南星身上,哪有功夫去关注好友的什么眼色?
见陆南星走了出去,傅常言挑了挑眉,转动轮椅也跟了出去。
走廊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忧心忡忡的走过。
陆南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握着手里的病历单,神色凝重地驻足在了原地。
他停下,傅常言也跟着停下,挑了挑英俊的剑眉,掀起眼皮看向他,犹豫了半晌薄唇翕动,轻咳了一声迟疑地问道:“陆南星,你……需要安慰吗?”
陆南星一顿,跟着转回头来,透过八百度的厚重的镜片,眼神空洞的又有些不聚焦地望向了傅常言。
像是有些不确定,这么有人情味的一句台词,有天出自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之口。
而傅常言也不知怎么,小孩这眼神竟看得他心头微软,原本冷漠的一张俊脸一时间竟也有不自在了,真是要命了,傅常言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怎么会哄人。
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那样轻咳了一声。
傅常言不自在地开口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不介意哄一会你。”
当然,前提是必须明确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哄。
等了一会也没反应。
傅常言皱眉掀起眼皮,刚想警告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却见陆南星眼神涣散,竟在下一刻身子脱力,直接瘫软在了他身上。
傅常言忙伸手抱住他。
手碰上陆南星胳膊的一瞬,黑眸一沉,该死,他发现这小孩浑身竟滚烫得要命!
……
“嫂子还好,就是刚淋了雨,加上体质也不太好,发烧昏过去了。把烧退了就好了。”
张清源拿着病历本在上头迅速记下了基本情况后,这才抬眼看向眉头紧锁的好友,调笑道:“倒是你啊,可以啊你小子,不动声色地就把婚结了。我还以为你这万年铁树不开花,没想到关心起人来,还有模有样的。”
关心?
傅常言原本正神色凝重地看着病床上高烧到四十度的小孩,蓦地听到这句话,浓黑的眉头下意识拧紧,跟着转回头来,困惑不解地看向好友:“你觉得我关心他?”
“不然呢?”
张清源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都没看到你刚刚抱着他来找我那样子。一个感冒发烧而已。换到你身上估计觉得没多大事,吃个药就好了,不影响继续工作。”
“怎么换到你老婆身上,你就两套标准了?”
张清源乐不可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诶,说说吧,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怎么藏得这么严实。”
喜欢。关心。这两个词突然砸过来,竟叫一向自诩沉稳精明的傅常言,一时间都有些理解不了这两个词的含义了。
傅常言眯起狭长的眼眸,沉默了半晌,忽然转过头去,用带着几分压迫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看向了围观了全程的唐宋之。
仿佛无声地在问:唐秘书,你觉得我关心他吗?
然而接受到这个目光的唐宋之,立刻屏息凝神,求生欲极强地给出了一套标注答案道:“傅总,好久没见您这么关心一个人了。”
傅常言:“……”
“哈哈哈哈哈哈!!!!”
张清源倒是快笑疯了。
……
或许是烧得糊涂,陆南星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脑海里一会是李桂芬在狂风暴雨中声声控诉自己的画面,一会又是幼年他发了高烧,养母守着他病床前温柔地唱着摇篮曲的情景……
两个画面交替出现,一时间仿佛要将陆南星脑子生生撕碎。
睡梦中陆南星忍不住蹙拢眉头,无意识的低声呢喃: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