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纾一时间被逗乐了:【怎么,只允许你装睡,不允许我这么做了?】
他翻了个身拢了拢被子,想重新酝酿睡意,下一秒却听身后那人微低的声音传来:
【你是想等我睡着了再睡是吗?】
燕纾动作一顿。
他静在原地没有说话,却听身后那小孩胆子忽然大了般,再次低低开口:【你之前突然惊醒……到底是怎么了?】
他似乎生怕燕纾不答,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方才你说,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你。】
……死孩子还得寸进尺了。
燕纾有些无奈地睁开眼。
——让他有事跟他们说,没让他在他们有事的时候也让他管。
燕纾没想到谢镜泊能这般“听话”,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到底是他自己说出去的话,燕纾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随口敷衍,吸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开口:
【没事,就是夜间梦魇,有些睡不着觉罢了。】
他说的也不完全是谎话。
他每次重病之后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心神不宁。
仿佛一睁眼就又回到那孱弱无力的状态,呼吸似闷在水间,胸廓疲软的无力抬起,意识昏沉不知几何。
燕纾有几次都觉得,活着真是……好累一件事。
姜衍那药没有任何问题,是他自己心魔作祟,也只能靠自己撑过去。
他说完也没打算等谢镜泊有什么反应,重新将身子蜷缩起来,懒洋洋开口:【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赶紧睡吧,明日早课若睡过了我可是不会叫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后背被人迟疑地一下下拍着。
燕纾微微一愣,下意识想要转过身,却感觉身后的人又换了个姿势,在床上坐起,按照某种韵律一下下轻拍了起来。
【我小时睡不着时,我娘就这般哄我。】
谢镜泊有些笨拙地抬起手,不急不缓地一下下拍在燕纾后背:【拍一拍,药到除,拍两拍,病消退……】
燕纾回过神,一时间有些失笑。
鬼道冥界掌握六道生死,民间凡人寿数早已有定,但他们却偏又不信天命,倒是想出了这许多有意思的玩意。
燕纾不信这些,但看着旁边的人神情认真,勾了勾唇,倒也顺从地重新躺回去,慢慢闭上了眼。
谢镜泊微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到底年纪小,儿歌唱到后半段很明显记不清当初的歌词,但似乎又不想让燕纾发现,开始绞尽脑汁自己编造。
【拍四拍,猫捉鼠,拍五拍,鬼神退……】
燕纾轻轻地笑了一声,感觉紧绷的心神不自觉间真的松快了几分。
他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没一会儿呼吸真的逐渐均匀起来。
梦魇那些曾经的那些痛楚一时间真的消弥殆尽,留下的只有谢镜泊不成调的童谣,和稀奇古怪的话语。
燕纾难得一夜好眠。
而第二天的结果就是,两人双双错过了早课,被前来寻人的姜衍黑沉着脸从床上拎了起来。
——当然他只拎了谢九渊,没舍得对燕纾动手。
谁叫他这个小师弟竟然这般不知廉耻地将手搭在他师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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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曦阁内,一袭玄衣与一袭青衣的两人站在床头无声对峙,燕纾垂着眼坐在床头,努力忍下唇角的笑意。
他听着谢镜泊咬牙开口:“那时我年纪尚小,而且只是那唯一一次例外……”
“年纪尚小?”
姜衍温声开口,语气森然:“年纪尚小便能好几日都赖在师兄那里和他一起睡,我竟然现在才知小师弟从小就有……这般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