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有此问?我自来不喜她,你是知的。”莫婤直言不讳道。
观音婢起身挤上她的胡床,如小时般窝进她怀里,闷闷道:“今晨起身后,李嬷嬷同我说,要大度些,多给世民纳几房妾,好开枝散叶。”
李嬷嬷是分来承乾殿的教引嬷嬷,还有一何嬷嬷。循着旧例,又给秦王妃配了两个大太监,四个一等宫女,其余宫人若干。
一等宫女观音婢选了明桃和明溪,明柳和明陌已嫁人,另挑了两个宫中的老人,赐名为明荷、明湖,大太监唤小福子和小康子。
因方分来承乾殿,李嬷嬷还未摸清主子们的脾性,这番话才被拖到现今,她已是只挑了紧要的说,不然早提议小两口分房而居了。
“人上了年纪,心思是多些。”莫婤喉咙有些干涩道,“那你如何想的。”
“她说得有理,可是莫姐姐,我心头怎要喘不上气了。”
说完,观音婢头埋得更紧了,半晌将唇附于她耳旁轻声道,
“但我不能再任性了,现今阿耶成了圣上,纳妾不仅能为世民繁衍子嗣,还能帮着拉拢朝臣。”
观音婢顿了顿,又道:“午后逛御花园时,我遇见大嫂、弟妹,亦在说又纳妾了,她们拈酸吃醋嚷得声高,我仔细听了听,俱是重臣之女!”
“那怎不选个官家贵女?”莫婤摸着她的头迟疑道。
“世民从未纳妾,自不能一来就找朝廷命官之女,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
观音婢抬起了头,眼眶红红,努力克制住哽咽,厘清思绪道,
“明媚既有这心思,我也懒得再祸害他人了。”
“怎是祸害,有的是争抢之人!”莫婤摸着她红似兔眼的眸子,心疼道。
“世民心定全在我处,她们求而不得,不是被活活耽误?”观音婢毋庸置疑道,眼中的自信与信赖,终是让莫婤心头的酸涩缓了三分。
是啊,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他们俱恩爱非常,她应该对他们再多些信心,更不能用现代的眼光去苛求古代的帝后。
见她心绪不安,观音婢强笑着调侃:“何况有莫姐姐同我撑腰,若他惹我不舒坦,莫姐姐就抽他!”
“促狭鬼!”
她捏了捏观音婢的鼻尖也展出个笑。罢了罢了,她早知定有那日,就别再愁眉不展给观音婢多添烦恼了。
想罢,她咚咚咚地跑进房内,抱出套笔墨纸砚和琉璃瓶,放于挪至台榭角落的红木桌上。
一面提笔在纸上写着,一面同观音婢道:“这叫忘忧瓶,我们将烦丝写下塞入瓶中,再丢进水池里,这烦丝就被舍去了!”
这法子新鲜,观音婢欣然应下,竟是一连写了三个瓶子,塞紧木栓封口后,丢入池中。
她也不甘示弱,只是正写着第五个瓶子,便闻及院外传来小福子的通传声,李二郎随即快步迈了进来。
观音婢镇定地将空瓶收拢,侧头轻声同她说道:“莫姐姐,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说罢,冲她眨了眨眼,方迎上前去,扑入李二郎怀中,却又即刻捏着鼻子弹出来,一面往回跑,一面高呼道:“好臭!好臭!”
“好呀,观音婢,你敢嫌弃夫君!”见妻子这般,李二郎早不见宴会上的疏离沉稳,追着熏她,陪她逗乐。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唯墙韵庐还回荡着欢声笑语。
莫婤烧热铜锅,就着牛油火锅汤底,给直喊饿的李二郎下了钵鲜肉馄饨,兑了碗解酒蜂蜜茶。
待送走他们后,带着笑沉沉睡去,翌日大清早就拿上腰牌出了宫门。
宫门外,长孙无忌竟这般早就等在此处,扶她上马后,拉着胭脂雪送她去了毓麟居。
毓麟居竟比去岁更繁忙了些,眼见着毓麟居的地盘就不够使了,她趁着唐初百废待兴,早已在附近的坊市物色了许多铺子,应是能以合算的价格将其都买下来。
将盘铺子的活分给口才伶俐又经验老道的兮掌柜,还让她带一带做文书工作的堇安后,莫婤接过了辛掌柜手中的飞页。
她追随李家父子,地位也水涨船高,寻常接生无论多大的官,都放手给铺中稳娘应对,也没人敢仗势欺她,毕竟如今谁能大过她背后的势。
秦王和王妃两口子若还不够看,圣上也是能来撑一撑腰的。
现今她的工作多是危重症产妇的救治,以及其他接生馆来毓麟居进修的稳娘的带教工作。
今儿个是堂实践课,征得生产的妇人和其亲属同意后,莫婤领着三个进修的稳娘入了产房,帮其接生的是中阶稳娘慧珍,她的搭档则是学徒阿芳。
重新开店前,莫婤便召集众人,共同反思了毓麟居此前出现的种种问题及谣言,现今已形成了一套正统的模式。
每场接生均由两人搭配,品阶高的主导接生,品阶低的辅助及护理婴儿,每道门皆由武娘们严格把守。
此产妇怀着双胎,先前也欲在离家近的接生馆生产,但眼见着肚子比寻常双胎产妇大了不少,那接生馆还算正派,不敢胡乱祸害人命,就让他们来了毓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