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三番五次赶这些人走,可这些人偏偏死心眼儿。丹卿再顾不得他们,他双手不停刨着黄沙,大脑一片空白,此时,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回段冽的骨灰,必须找回。
不知不觉,丹卿双手被砂砾磨得血红,再看周边村民,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是真心实意在帮他的忙。
站在漫天风沙里,丹卿瘦削身影几乎被黄昏暗色湮没。
他闭了闭眼,突然哑声道:“不找了,我们回吧。”
怔怔转身,丹卿独自往前,他眼神呆滞,仿佛被什么抽走魂魄,只剩一具空壳在僵硬行走。
再见了,段冽。
这次,是真的真的再见了。
默默在心中和段冽道别,丹卿不停揉着眼睛,他努力在笑,鼻音却很重:“今天风沙好大,怎么一直往我眼睛里吹?烦死了!”
村民畏畏缩缩跟在丹卿身后,俱是不敢出声。
他们谁都没见过丹卿这幅可怕的样子,方才楚郎中蹲在荒漠,眼瞳猩红,像一匹想撕碎荒漠的孤狼。砂砾划破他掌心手背,他全无反应,他非常安静,可这种沉默,比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更恐怖,那个瞬间,他们几乎不敢再看楚郎中。
走出荒漠的那一刻。
丹卿悲哀地扯扯唇。
仰望浩瀚苍穹,丹卿笑容无奈,他知道,他再也躲不过去了……
少径山,容陵凝聚神力,尝试与面前的渺小星火建立桥梁。
这点魂魄实在过于微弱,稍不留意,便会被他神力吞噬。
额头沁出细密冷汗,容陵读懂星火传达的弥留意念后,忽然身形一僵,他像是感知到什么,侧眸望向远方。
心脏似乎被蜜蜂蛰了下,痛感不是太深,却很持久。
“楚之钦”死了。
终究是段冽没能守护住他的“楚之钦”。
山风凌厉,容陵独自站在山巅。
他身侧也有一株扶桑树,年代更为久远,但它毕竟不是段冽与“楚之钦”的扶桑树。
容陵仰头望着繁密枝叶,仿佛梦回那段历程。
那几天,段冽瞒着丹卿,他趁他不在或繁忙时,偷偷爬到山顶,利用碎片时间,把红绸一根根系在扶桑枝木上。
无论上山还是下山,或是攀树,对当时的段冽来说,都不容易。
但段冽很快乐,他觉得,这是他出生以来,做的最轻松最虔诚的一件事。
他很享受,也很知足。
挂完最后一根红绸,段冽站在扶桑树下,他闭着眼,伸出双手,仿佛能跨越时光与空间,抱到未来的“楚之钦”。
他微微弯唇,温柔抚摸着丹卿头顶,细声说:“阿钦,别哭。”
后来,抱着骨灰站在扶桑树下的丹卿。
真的没有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