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懵了,本王分明在吓唬你,你却在可怜本王?
“殿下,”忽然又想到什么,丹卿犹犹豫豫的道,“人之初,性本善,那小姑娘尚且年幼,想来也是身不由己,咱们能帮帮她吗?”
驿站近在咫尺,他们默契地在路畔一株常青树下止步。
段冽望着对面的丹卿,他眉眼染着朦胧灯火,面上纯真不似作伪。
莫名的,段冽突然不想再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来谈论这种事情。
他淡淡道:“她自小浸淫在阴暗环境中,心已经坏了。哪怕将她解救,她亦是心向坏人。官府也曾救过类似的孩子,最终却是养虎为患。”
丹卿听明白了,虽然许多细节不清楚,但他懂段冽的意思。
“那就不管他们了?”
段冽缄默片刻:“明天我会跟知府讲一声,你要是记得他们的样子,就画几幅人像给我,不记得就……”
丹卿精神抖擞,立即抢答道:“我记得,我画。”
类似腌臜,在大威朝这片土地上,其实数不胜数。
熙攘人间,百鬼横行,有时候就连身边最熟悉的面孔,都分不清是人是鬼,又如何能除尽世间的恶?
不过这种道理,像他这种不知忧愁的世家公子,想来一辈子也不能理解。
段冽俯首,他看着面前这双璀璨生辉的明眸,那些埋葬在心底的阴暗欲望,再度随着潮湿之地的苔藓,蓬勃生出。
想捏碎。
彻底的毁灭。
夜渐渐深了。
丹卿皱着眉,他把他方才看清的几张面孔,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一遍,已生出些跃跃欲试的信心,都想马上动手画出来。
段冽视线在丹卿脸上停留片刻,撇撇嘴,不无轻蔑地想,做个单蠢的傻子,跟他本人倒也极其相配。
第二天,段冽刚起身,隔壁屋的丹卿就捧着几张画纸过来了。
他难得愿意牺牲睡眠时间,作了半夜的画。
画画可是个技术活儿。
加上丹卿性格较真,要么不做,要做就尽全力做到最好。
初初睡醒的阎王殿下,与平常判若两人。
他眼皮略耷拉着,少了那股看谁都像蔑视的盛气凌人,乖乖的、倦倦的,像随时都能撒起床气的大狗狗。
丹卿殷勤地斟了杯热茶,递给他。
段冽皱眉:“换凉的。”
丹卿眨眨眼:“冬天喝热水才能暖胃,凡人之躯最是娇弱,凉水还是尽量少喝为好。”
段冽不耐烦地瞪丹卿一眼,似乎嫌啰嗦。还凡人之躯!他以为所有凡人都跟他似的么?
“殿下这边儿坐。”丹卿拉着段冽衣袖,把不情不愿的男子引到桌旁坐下,然后把画像铺展在他眼前,有点紧张道,“殿下你看看,这是我昨晚作的画像,您看像吗?”
段冽对丹卿拽狗似的举动很不满意。
可他刚想骂他时,他已经端端正正坐稳了。
此时再斥责,仿佛在骂他自己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