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志与意识,再度被黑暗侵占。
丹卿冲进来时,段冽正在疯狂自残,他手臂不知被什么划出好几道血痕。
一旁油灯倒在地上,差点把屋子烧起来。
丹卿已经习惯面对各种突发状况。
将银针刺入段冽穴位,丹卿揽住晕倒的段冽,为他仔细包扎伤口。
处理好伤势,丹卿拨开黏在段冽额头的湿发,他抚摸着他凹陷进去的眼眶,俯首吻了吻他唇角,许久许久,丹卿都没能起来。半晌,空中响起一道含着哽咽的声音:“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你会好的,真的!一切会好的!”
后面几天,段冽偶尔清醒。
清醒的时候,段冽总是不说话,他安静望着窗外,神色漠然。
丹卿比谁都清楚,段冽一直都很骄傲优秀,这样的人,本就拥有更强烈的自尊心。
或许,段冽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这幅狼狈落魄的样子,尤其是他。
甚至段冽还会出于本能地厌恶自己。
然而,这些并不是他的错啊!
这日午后,丹卿抱着小筐新鲜采摘的野果,主动坐到段冽身旁。他择出一颗最红的野生钙果,小心翼翼递给段冽:“很甜的,你尝尝好吗?”
自始至终,段冽都望着小窗外,丹卿的话,他仿若闻所未闻,眼里也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丹卿举着果子,良久,酸涩地把手收回来。
空气寂静,就连啁啁,最近都不再闹腾叫喊。它乖乖蜷缩在窝里,像是在降低存在感。
丹卿难过地咬了口李子,竟然一丝甜味都没有,酸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
丹卿一直埋首吃李子。
他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默默地吃着。
突然,段冽幅度很轻地侧首,用余光悄悄打量丹卿。
明媚暖阳里,丹卿四周笼罩着淡淡的纤尘,它们飞舞着,衬得他如同梦幻世界里走出来的人。
如此的不真实。
他脸颊,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淤痕。
段冽压根想不起,哪些是他有意打的,哪些又是他无意撞到的。
他脖颈,也交错着大片小片的暧昧痕迹。有的颜色很深,泛着浓郁的紫红。
此时撩开他衣袖衣襟,是不是全身上下,都不再拥有一块白皙无暇的肌肤?
段冽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他有想过,在清醒时,赶走“楚之钦”。
哪怕冷暴力也好,哪怕用各种尖锐的话讽刺也好,但是,段冽说不出来。
他没办法对着这样的“楚之钦”,说那些刻薄到骨子里的话。只要看到他受伤隐忍的表情,只要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只要听到他内疚哽咽的道歉。段冽就觉得,他不配做人。
段冽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楚之钦”。
曾经的“楚之钦”是什么样子呢?
大多时候,他似乎都显得没心没肺,明明也没什么真本事,却天不怕地不怕,总是从容又淡定。
可如今呢?不知什么时候,他眼里有了瑟缩和谨慎,他时常小心翼翼观察他,仿佛他是世界上最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就得碎了。
其实这些日子,段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挺了过来。
若问他恨么?自然是恨的。
那夜的真相,对段冽而言,不亚于地裂天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