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空洞而茫然的状态。
身处声浪中心,四面八面传来的话,像极细的刀丝,一声声,不断拉扯割裂着丹卿的身与心。
他们说,肃王真惨啊!衣服都破了,眼睛红得吓人,哭哭笑笑的,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抱头认错,真是可怜又可怕。
他们说,老天真是不公,像肃王这样神勇无双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他们还说,什么老天不公,你刚没听见吗?肃王是被朝廷害的,是皇帝和太子害的。你忘记肃王母族被灭的事了吗?他们就是看不得肃王好,他们生怕肃王抢走他们的位置……
丹卿喉口如被烈火燎烤。
他想大声反驳,不,你们都是在胡说。
一路推攘拥挤,丹卿衣衫凌乱得不像话,头顶佩戴的帷帽亦不知所踪。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像是卯着一股劲儿,只为证明他们全是在胡言乱语。
段冽才没有疯,他才没有变成你们说的那样!疯的是你们,是这个奇怪的世界。
不知艰难前进多久,丹卿终于挤到前面。
从人群罅隙里,丹卿隐隐约约,看到了那抹模糊的狼狈背影。
他跌跌撞撞地跑着,从丹卿湿润的眼帘,一闪而过。
尽管那人落魄得不像话,满头长发像疯子般散开,言行举止都癫狂古怪。
但是……
丹卿眼眶赤红。
他想怒吼、想咆哮,可他张大了唇,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段冽呢?
四周骤然陷入死寂,丹卿再听不到任何嘈杂与声浪,他眼里只看得见那抹孤寂蹒跚的身影。
他的段冽,怎么在受这样的苦?
他那样优秀骄傲的人,怎会像小丑一样,被那么多人围观指点?
他本该鲜衣怒马,肆意地笑着,然后在无数鲜花与掌声中,去拥抱属于他的荣耀与名誉。
在段冽的世界里,不该有同情,也不该有怜悯。
他不需要。
丹卿如同魔障般,痴痴朝段冽追去。
他的样子太疯狂太极端,任何被他碰到撞到的人,都吓得够呛,甚至还有人,主动避开他。
丹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撞到了人,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眼里,只有段冽单薄无助的样子。
他想着,他得快点追上段冽,然后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家。
“段冽,段冽……”丹卿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他颤抖的唇不断嚅动着,一声又一声,努力呼唤他的名字。
终于,那抹彷徨的身影戛然止步。
他神经质地转回头,露出苍白脏污的面庞。像是听到什么声音,那双猩红可怖的眼搜寻一圈,然后把视线,定定落在丹卿身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段冽顿了短短两息,突然向丹卿疾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