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怕南星死了,掰开捕兽夹的时候又刚好被划破手指头……那,我记得你说过,我的血可以缓解你体内蛊虫,就想着是不是也可以……”
说话间她举起自己的手,食指尖端旧伤口已经愈合,一条新伤口才刚刚结痂,看着像是刚受伤不久。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血喂他了?”
“嗯,”想起方才梁之章的话,她庆幸自己当时决断及时,“我也算将功补过了是不是?”
补她个大头爷爷!
杜仲一拍少女脑门,疼得她叫出声来。郎君疾言厉色,脱口而出,“那捕兽夹放置山野,常年风吹雨淋,锈迹斑斑,伤口若沾染上锈迹是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被那东西划伤为何不说?”
她到底是真蠢还是心大?
举着季窈受伤的手走进来,杜仲将她被捕兽夹划伤一事告知梁之章,辛苦他晚些时候替季窈处理一下伤口。少女看床上少年脚踝的伤口还露在外头,柳眉蹙起。
“梁大夫,你为何还不替他缝合伤口?”
油酥灯微弱,梁之章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冷眼抬起头来看着季窈,“季掌柜还没听明白吗?南郎君重伤是因为断骨,而非简单的皮肉之伤。光是缝合伤口作何之用?里面骨头一样是两截,你让他之后如何行走?”
这……
“那该怎么办?”
梁之章洗净双手,在木质托盘里取来手套、面罩和锯刀,双眸沉静,“事已至此,唯有截肢。”
“截肢?!”
此言一出,床前三人都忍不住惊唤出声。锋利锯刀在微光下泛着白光,让梁之章看上去像是从阎罗殿里走出来取南星性命的判官。
“对,断骨难再生,继续与南郎君血肉粘连,腐败的骨头只会让他感染其他病症,直至最后不治而亡。所以为了让他活下去,惟有截去断肢,方可保命。”
“不行!”季窈最先反应过来,扑在床边挡住梁之章和他手上的器具,“我了解南星,少了一只脚只会让他生不如死!梁大夫你万不可将他的脚截掉!”
他那样爱美,又心高气傲,哪里能接受自己身体残缺?可若他伤不至此,以往用药总是温和为上的梁大夫定不会做出如此决断。
想到这,她难掩痛心,又落下泪来。
遇上这样的病患,梁之章最是苦恼。他“啪”的一声扔下锯刀,低头脱去手套,“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你们自己定。”
“慢着。”
床边两人闻声转头,一旁沉默多时的京墨缓缓从黑暗处走到灯前,眸光灼灼。
“梁大夫,我听闻世上有一位名叫‘徐清来’的神医,传言他医毒双绝,对人体脉络了如指掌,可做到断骨再生、解世间一切奇毒。”
这话点到梁之章话头上。他摘下面罩,眼中闪着光,“不错,老夫对此人也有所听闻。传说他精通《黄帝内经》等医学典籍,普通人仅能参透表象,惟他深解其内里,利用人体经络血脉能做到断骨重生。”
京墨突然提及此人,意图明显。
“可徐清来此人,市井坊间从来都只有传言,不见其人。如今天气日渐回暖,南郎君这伤拖不了几日就会恶化,只怕到时候没找着人,少年性命也是无力回天。”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京墨侧眸,将目光落在床榻上面容沉静的少年脸上。
“我们没有办法,但别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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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晨,商陆抱着从济世堂取回的药材,刚走到南风馆门口,就看见四匹高大骏马疾驰在簋街正中官道,上面人皆高大威猛,手持利刃直直在他面前停脚。接着两辆装陈豪华的马车接踵而至,在四匹骏马身后停下。
四名护卫模样的人上前掀开车帘,一张沉静威严,年岁看上去将近五十的脸出现在商陆面前。还没等他开口,男人扫他一眼,挥手吩咐护卫推开南风馆大门。
以为是有人闹事,商陆大着胆子跟上去,“你们干什么?”
“商陆。”
京墨从后舍走出来,示意商陆不要激动。
“封老爷。”
封向安环视一圈,看清室内环境,脸色不佳,“犬子尚在何处?”
“请随我来。”
季窈听见前馆动静,披上外袍刚走过木桥,就瞧见京墨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往南星的房间走去,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材壮硕,护卫打扮的人。
难道这就是徐清来?还是京墨说的“有办法的其他人”?
跟上众人走进去,季窈瞧见中年男人负手而立,看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南星后面容仍波澜不惊,只伸手示意身后护卫展开担架,将床上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