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尕又摇了摇头。
难不成是孤儿?沈独鱼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时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几乎勒进了皮肉里,显然是下了死手。
听柳三说村子里的藏人刚从党项人手下逃脱,民风凶悍,而且排异性很强,这个少年若不是同族人,流落到那里,免不了被欺负虐待。
夜里下起了鹅毛大雪,雪粒沾在少年乌黑凌乱的头发和睫毛上,漂亮的蓝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沈独鱼。
干干净净,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沈独鱼被看得心头一软,轻声问:“你是不是没有去处?”
对方犹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
沈独鱼把他带进自己的屋子里,拿了块软布擦了擦少年头发和身上的积雪,又叫侍女送了两身绒袍套在他身上。
擦干净了手脚,窝在毛茸茸的冬袍里,吉尕浑身很快就暖和了起来,鼻间还一直有股暖融融的紫苏香气围绕着他。
一个发着烫的铜炉忽然被塞进袍里,吉尕抱着汤婆子一愣,又见沈独鱼端了个瓷碗过来,笑道:“尝尝这个,芝麻浮圆子,吃过没?”
吉尕凑到碗沿边轻嗅,闻到一股甜香,他不会用汤勺,脸埋在碗里用犬齿叼了一个出来。
甜软的糯米皮一咬即化,皮薄馅儿多,里面甜滋滋的芝麻糊儿淌了一嘴。
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吉尕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好吃吧?这一碗都是你的,慢慢吃吧。”
他还要用嘴去叼,被沈独鱼制止了。
“用这个,用汤匙舀起来。”
沈独鱼怀疑根本没有人教过这个少年该怎么好好吃饭,刚刚他叼浮圆子的模样像一只没开化的小狼。
他坐在少年身后,握住对方的手,亲手教着用汤匙捞起一颗浮圆子。
凑近了才发现少年的脊背上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像是被人用棍子活活打出来的,沈独鱼凝目注视那道伤痂,忍不住冷了脸色。
到底是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下这样重的手?
吉尕坐在沈独鱼怀里,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但没有抽出手。
皮肤与皮肤之间摩挲的触感让他心里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第一次睁开眼时他曾经在自己身边看到一只已经被积雪盖住的雪狐尸体,那是除了漫天大雪,第一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事物。
当手指碰上雪狐冰冷的绒毛时,柔软纤毛的触感让吉尕在原地呆坐了很久。
他们都是曾经在降落在这个世界上的新生儿,懵懂无知。阴阳相隔,那具狐尸却成了这团混沌接触世界的第一个窗口。
现在被沈独鱼这样握着手,奇怪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好似又回到了获得新生时的那一刻。
欣喜、恐惧、惘然的,无法诉说,只能囫囵在心脏里漫开。
汤匙里的浮圆子被送进嘴里,一阵轻笑拉回了吉尕的注意力。
“会了吗?”
沈独鱼很快松开了手,沉沉暖香却还包绕着他。
吉尕又悄悄嗅了嗅对方袍角上的味道,点点头,很快就将碗里的浮圆子吃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