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方休能把自己的肉身变成厄,也无法自由编写“方休厄”的禁忌。
那些禁忌必定是存在于他执念之中的,最深刻的伤痕。
……禁忌之二,以外人鲜血为引,我要你与亲人形同陌路。
……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断断续续逃亡了半个多小时,方休父母都是一头热汗,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可惜追在后面的年轻信徒没有放弃,夫妻俩刚放慢速度,他们又追了过来。
明明太阳还没落山,追兵也是鲜活的人,那脚步却像索命厉鬼的声音。
“再、再往山里跑,会迷路的!”方休的母亲——温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这群人都是山民,咱们跑不过!”方琼玉痛苦地表示,“往墟山里头跑,这个季节他们不敢进墟山!”
夫妻俩冲进一处紧邻峭壁的狭窄山路。方琼玉让妻子先跑,自己抱着方休紧随其后。
“他们要进山,追!”追兵也反应了过来,不顾一切地跟上。
长途追杀下,习惯于坐办公室的方琼玉,终究跑不过山里的健壮小伙。他脚步慢了一拍,身后的山民草叉一掷,贯穿了他的后腰。
方琼玉唯恐失去平衡,连着孩子掉下山崖,他拼尽全力朝前一扑,把方休扑倒在山路上。
小方休的左腿狠狠磨过尖锐山石,霎时间血肉模糊。
可这回儿他根本忘了疼痛,父亲的鲜血疯狂往外涌,迅速打湿他的衣服。
“爸爸!”小方休喊得撕心裂肺。
“琼玉!休休!”妈妈的声音同样带着哭腔,她迅速回身,去拉年幼的方休。
可她抓了个空。
“别打我爸爸!”
眼看后面的人举着利器逼近父亲,小方休愤怒地往前撞去,丝毫不顾忌一边的悬崖。
为首的山民被方休撞了个措手不及,他当即失去平衡,顺着峭壁摔下山岩。
峭壁上没有草木,那人的脖子被突出的石块摔折,落地前边死了个彻底。
此人的死暂时镇住了后面的追兵。方琼玉忍着失血与疼痛站起来,用满是血的手抓住暴怒的方休。
“爸爸没事。”他惨白着脸说,“爸爸衣服脏了,妈妈抱你,继续跑!”
小方休见父亲还能说话,乖乖让妈妈抱起,一家人勉强通过了山路。
终于,墟山山群近在眼前。
山区边界有山民立下的简陋围栏,以及七歪八扭的毛笔提示语。更远处,山林被浓厚的山雾笼罩,可见度几乎为零。
方琼玉用衣服简单粗暴地勒着伤口,和妻儿一同扎入浓雾。他的鲜血滴在漆黑湿软的泥地里,瞬间被吸收殆尽,连标记都留不下来。
果不其然,追兵没有跟着他们进入墟山。
他们停在围栏外,敬畏地眺望着远处群山。
山民的敬畏自有道理,只是进入山林三五分钟,方休一家人就找不到来时路了。四周都是奇形怪状、生满青苔的怪树,以及浓到不正常的山雾。
方琼玉终于挺不住,靠着一棵树坐下。温久松开方休,半跪在方琼玉身边。
方琼玉勒住伤口的衣服全部被血浸湿,刚才那一叉子明显伤到了内脏。别说位处荒郊野外,哪怕在城市之中,这个伤势都未必来得及抢救,方琼玉的目光已然有些涣散了。
他背靠一株巨树,遥望着被雾气遮蔽的天空。
“爸爸……”小方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声呼唤道。
“没事,爸爸只是累了。”方琼玉抬起手,想摸摸方休的脸。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鲜血,他又将手慢慢收了回去。
温久握住丈夫的手,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方琼玉温柔地望着方休:“爸爸先在这休息,你和妈妈先走,爸爸很快追上来。”
“爸爸妈妈一起走。”
方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你说什么我都不走”的架势,“我也有伤,我们一起休息!”
他左腿的擦伤还在痛。只是伤口看着骇人,终究是皮外伤。温久撕了片衣服,为方休包裹了伤口,眼下血差不多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