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还是一如往常般洁净。
大沙漠中时常有尘暴,空气之中的灰尘也多,小院儿的青石板上,已落了一层薄薄的沙尘,这沙尘无论如何都扫不干净的。屋子里自然也不可能太干净,乔茜几乎天天擦她的床头柜,但时不时还是能看见落了一层灰。
在大西北,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一点红的屋子还是保持得非常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精准地放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于是乔茜也把自己放在了该在的位置上,她横着窝进沙发里,两条腿搭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一翘一翘的,又把身后的靠垫拿出来抓在怀里,挡住自己一半的脸,暗中观察一点红。
一点红:“…………”
一点红问:“喝水么?”
乔茜点点头。
一点红显然很了解她,又问:“吃什么东西?”
乔茜思考了一下,觉得红大爷不太可能给她剥葡萄吃,于是说:“……布丁。”
冰箱里有焦糖布丁,乔茜昨天晚上和楚留香一起烤的。
楚留香的鼻子虽然很废,但是手却很稳、人也很有耐心,由乔茜监工、楚留香实操的布丁非常完美顺滑,一丁点气泡都没有!
一点红道:“嗯。”
他顺手披了外衣,出门去前头给乔茜拿东西了。
乔茜的脸上又出现了由衷的笑容……
片刻之后,杀手推门进来,手上拿了布丁、还有半壶冷藏好的杏皮茶。
其实他本来是想拿冷泡红酒的,乔茜最近是很爱喝这个,喝完之后就熏熏然地躺平了。
但他的手刚伸出去,就陡然停顿——姑娘进了你的房间,你给人家灌酒?虽然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他现在总是经常性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
他手在半道转了个弯,拿了杏皮茶回来,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坐在了床边,伸手又拔出剑来,用一块手帕,慢慢地擦拭着。
纤薄雪亮的剑身之上,映出了他冷翡翠般的眸色。
乔茜的脚不翘了,悄悄地缩了回去。
杀手擦剑的神情专心、动作也很认真,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小小举动。
乔茜从沙发上下来,倒了杯冰凉凉的杏皮茶捧在手上,期期艾艾地说:“……红大爷,喝点水么?”
一点红淡淡道:“不必。”
乔茜:“…………”
乔茜有点不知所措,又想开始绞她的腰带了……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一旦紧张了就会做这个动作。
杀手擦剑的动作突然停下,他的睫毛好似轻轻地颤了一颤,才抬起头来瞧着她。
……她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做错事了一样,眼巴巴地瞧着他。
杀手的心好似突然被攥紧,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他……竟然表现的如此明显么?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无论是对长孙红的抗拒、还是对她的……怪罪。
他的确是在怪罪她——因为那句加钱。
可此时此刻,瞧见乔茜这样的眼神之后,他却突然开始自省。
他想起了在保定的某个夜晚。
那个时候,保定是冬天,阿飞那臭小子才刚与乔茜大战一场,他送给乔茜的金小粽子被削断了,乔茜在屋顶上寻了好一会儿,才把东西寻回来。
阿飞醒来之后,乔茜就带着那金小粽子去找他了……那时候他刚巧从外头路过,听见她在里头恐吓阿飞,说这首饰乃是“挚爱亲朋”送给她的。
那时候,她的目的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让阿飞留下来卖身还债。
这不也是“加钱”的一种么?归根到底,这是谈判的一种策略。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更没有怪罪她如此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