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吴叔——”
惊慌失措的叫声令准备休息的管家惊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他慌慌张张地披了件外套往楼上去。
刚上楼,他就瞧见叶城紧张害怕的神情,他一听见有人上来,连忙转头看去:“吴叔,这里的画呢?”
画?
吴叔顺着叶城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洁白的墙上不见任何痕迹,他不记得这上面有过东西。
“这里一直都没有什么画啊,先生。”吴叔能够感觉到叶城焦急的目光,没有多想,照着自己的记忆给出了回答,“这面墙一直都是空白的。”
“不可能!”叶城厉声反驳,“这里原来应该挂着琮鄞的画呀!还是我亲手钉上去的!你忘了吗?吴叔!”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令他焦躁不安,他忍不住在走廊中来回踱步,这副愣头青的模样,吴叔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叶城从少爷变成先生。
吴叔忍不住慢慢地回想,他已经不年轻了,今年生日过了之后就68岁了,是个早该退休的年纪,衰老的身体让大脑都变得迟钝起来,想了许久才勉强从记忆中翻出模糊的影子。
好像是从夫人出了意外开始的。
夫人还在的时候,先生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他将公司处理的很好,在外没人不称他一句年少有为、青年才俊。
但或许只有他们这些家里的佣人才得以窥见先生的另一面,他会在到家的瞬间丢掉公文包,哀嚎着寻找夫人诉苦,会不顾琮鄞少爷的拒绝,强行将他抱住,玩那些对于琮鄞少爷来说格外幼稚的游戏——比如说举高高、转圈圈。
在家中,有家人的陪伴,他便活成了另外一个人,无需太过严肃,无需藏起喜怒哀乐,只需要做一个平凡的父亲,一个有些惧怕妻子生气的丈夫。
然而,随着时间的变迁,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不。
吴叔否定了下意识地想法,变化的从来都是他们,而不是琮鄞少爷。
先生不再疼爱自己的孩子,更加偏向那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就连他们这些佣人,也在先生的意思中,开始对琮鄞少爷视而不见。
他有时候会想,琮新少爷因为先生成了孤儿,所以先生为了弥补,给了他足够的父爱,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家庭,可是琮鄞少爷呢?
琮鄞少爷什么都没做错,却接连失去了母亲和父亲,乃至于容身之所。
叶城等不到回答,也没有追问,自顾自地贴上了墙,一点点的抚摸。
他在寻找。
寻找他过去钻下的空,钉下的钉子。
他的琮鄞自小就喜欢画画,甚至毫不避讳地在生日宴上告诉他和喻岚,以后要成为伟大的画家。
那个凝聚了喻岚与他的血脉的孩子,叶城自然是如珠如宝着养着。
“他五岁的时候许愿,说自己以后也想开一个家庭画展。”叶城早已陷入回忆无法自拔,他呢喃着,像是在同吴叔求证,又像是在呢喃自语。
“所以我将他从第一次开始获奖的画全部收集回来,装裱好,挂在了走廊上,等他再大些,等他成了年,就可以在家里开一场属于他的画展。”
“吴叔……”他回头看向头发花白的管家,眼中是厚重的迷茫与不解,“这些画呢?如果没有了这些画,我为琮鄞准备的成年礼物该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瞬间,吴叔仿佛看见了曾经的少爷,因为好心办了坏事,遭到了还没成为夫人的秦小姐的白眼,他惶恐不安,想要道歉,又害怕自己嘴笨,惹得对方更生气,只好回到家中,拗着同样不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管家求助。
然后两个完全猜不透女孩子心思的愣头青策划了一个,光是回想起来都觉得颜面扫地的道歉仪式。
“您忘了吗?”吴叔艰难地开口,他皱着眉,有些不忍心将实话说出。
但想着前几天医生的叮嘱,他还是狠狠心,开口道:“那些画,是您亲手拆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