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将头顶最后一丝光亮带走的时候,宿桦年莫名想到了好几年前,从公寓里搬出去的事情。
宿桦年站在房间外的走廊初,眼也不眨地盯着里头的收纳整理,像个尽职尽责又一丝不苟的监工,实际上他半点注意力都不在工人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
叶琮鄞。
他快要被这个名字给折磨疯了,连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不想再见叶琮鄞,大可直接委托经纪人或者助理来搬家,如果他想在离开前最后再见叶琮鄞一面,又为什么要刻意挑了个叶琮鄞不在的时间。
收纳师整理的速度很快,没多久,被各种伴手礼、代言产品摆的满满当当的房间就空了大半。
宿桦年不觉得解脱,反而心像是被蚂蚁爬过般,痒的难受。
“咔哒。”
锁芯在钥匙的作用下转了两圈,开了。
宿桦年闻声望去,是叶琮鄞。他抱着胸的双手一抖,规规矩矩地放了下去,无意识地站出立正的军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像个偷东西的贼,被突然归来的主人家抓了个正着。
视线再半空中交汇,他蠕动着唇,最终什么都没说,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收纳师也察觉到了奇怪的气氛,雇主的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收拾下去,只能借着叠衣服的间隙偷偷观察。
嗯,很好,听起来外面的人没有阻止的意思,这个大手笔的雇主应该不是小偷。
叶琮鄞也没料到会正好撞上这一幕,愣了两秒,随即收回目光,沉默地换了鞋。
说不出的失望涌上心头,宿桦年庆幸自己带了口罩,才没让表情失去管理的那瞬间暴露在人前。
什么都不说吗?
紧贴着裤缝的手微微蜷缩,他恍惚了一瞬,又忍不住唾弃,他希望对方说什么呢?
难道准备听几句含糊的“解释”,然后就摒弃三观,连是非黑白都不要了吗?
“先生?先生!”
收纳师提高音量,唤回了游神的雇主,她指了指被搬家工人挪到客厅的画:“这幅画是拆开收起来,还是整个搬下去?如果要整个搬运的话,我叫工人等会带点泡沫上来。”
宿桦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客厅中间,在被收纳师叫醒的前一刻,眼睛都还依依不舍地盯着厨房——那是叶琮鄞身影消失的位置。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不是被收纳师叫住,他是不是已经没脸没皮地跟着到厨房去了?
这么想着,连语气都差了许多:“什么画?”
他低头,看见了斜靠在墙角的画。
画面中湛蓝色的背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心跟着颤了颤,宿桦年不受控制地想起半年前,自己是怎么死皮赖脸地贴着叶琮鄞,求着对方给自己画一幅画。
叶琮鄞越是不答应,他越是想要,死缠烂打,仿佛要到了,就能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与众不同的。
不少人都劝他算了,谁不知道叶二少对自己那点劳动成果珍视的紧,画了几十年,除了些专业的比赛画展,再没别的地方能瞧见。
事实也的确如此,叶琮鄞在别的方面总是很大方,却迟迟没有答应送画的要求。
他沮丧地想,自己大概也不能成为叶琮鄞心中那个最特殊的人,然而在那年生日,她却意外看见了这幅画。
画中的人被刻意模糊了面容,但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来,画中的人就是宿桦年本人。
“哒。”
厨房的推拉门推开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宿桦年惊得双肩一颤,往后退了大半步,生怕被叶琮鄞瞧见自己满脸的怀念。
叶琮鄞端着水出来,站着没动,视线跟着落在了靠在墙角的画上。
他送给宿桦年的时候,只是张普普通通的画,装裱整个过程,都是宿桦年亲自动手打磨组装的。彼时他什么都没说,但心底的确为此愉悦过。
送出去的礼物能够被人好好的珍视,本身就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只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