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简单,不过是特地添了枸杞红枣的小米粥,配了锅里刚蒸出来的花卷和馒头,还有一盘冬日里少见的凉拌青瓜、一盘油煎豆腐,还有一条红烧的鳊鱼。
姜令檀手里捏着一个花卷,配米粥吃。
桌上青瓜不算新鲜,她尝一口后就不碰了,油煎豆腐吃了一小块,倒是鳊鱼肉质嫩滑,味道鲜美,她吃得多些。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谢珩起身朝拿过松木衣架上挂着的大氅抖开,一言不发把姜令檀给包进去,玄色大氅把她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能闻到上面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迦楠香。
姜令檀不过是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就乖巧不动了,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红润的脸颊贴着男人结实滚烫的胸膛,还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脏跳有力的声音。
自从她遇险的这些天里,他们之间僭越的事做了不知有多少,就连她现在身上穿的衣裳里里外外,包括一些私密的贴身衣物都是他的。
衣袖、裤腿长了就用剪子剪掉,至于贴身穿的小衣裤,也是用他的亵衣改的。
姜令檀一开始是不愿的,可是毕竟在荒郊野岭他们一行人又不入城,就算客栈里能买的到干净的料子,也都是些寻常麻布,这样的东西若贴身穿,只会磨伤她养得娇气的肌肤。
权衡之后,太子殿下又这样大方,她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等换上衣裳,然后把满头青丝学着太子的模样,只用玉簪简简单单团成一个髻。
一眼看过去像秀气俊俏的小郎君,但凡多看几眼,就像山林里漂亮得没有男女之分的精怪,被“仙人”抓住箍在怀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跑掉了。
姜令檀咬着唇晃了晃思绪混乱的脑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竟有朝一日能与高高在上的太子这样的亲密,指尖微僵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这股莫名其妙的害怕,究竟源于哪里。
“善善在想什么?”谢珩俯下身,小心抱着她迈进车厢里。
姜令檀眼睫轻颤,有些局促避开他的视线:“殿下,我什么时候能有衣裳?”
谢珩轻轻垂下眼帘,半晌才开口:“再过些时日。”
“过些时日,是几日?”姜令檀问。
谢珩把她放下,又从马车暗格里翻了一罐子蜜饯递给她,指腹碰了碰她眉心,半开玩笑说:“春寒料峭又是荒山野岭,许是要月余时间。”
“月余?”姜令檀鼻子一皱,记得音色听着都像在颤抖。
谢珩看着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觉得有趣,但又不敢过分表现出来。
其实她的衣裳早在夜里由吉喜连夜送过来。
吉喜跪在客栈门外求他,想留下来伺候,他恨不得藏起来的姑娘,就算是忠心耿耿的丫鬟要亲近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就像之前的常妈妈和那个叫做冬夏的丫鬟,幸好他有足够的耐心,把碍眼的东西一个个从她身旁清理干净。
“过些日就送来了。”谢珩低眸,声音平淡说。
姜令檀还是有些犹疑:“真的吗?”
“善善觉得呢?”他哑声反问。
“你说过些日,那就过些日吧。”姜令檀捻了一块梅干塞进嘴里,舌尖下意识抵住用力吸了吸。
“那过三日能到吗?”她斟酌着问。
谢珩看着大氅下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抹玉色,声音低哑:“过来。”
车厢内空间就算再大,也是一伸手就能碰得到对方的程度,姜令檀紧紧抱着怀了的蜜饯罐子,有些防备望向他。
在他耐心耗尽前,终于是慢吞吞往前如同小蝉蛹一样朝他挪了挪。
他无奈伸手搂过她,胸腔里满满都是又酸又涩的嫉妒,但是细想又觉得十分荒谬,他怎么会嫉妒呢,大抵是错觉吧。
“能。”谢珩认真朝她颔首。
姜令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尚逢早春,山林还未化雪,河面水道也都还冻着,只要不入城,无论是驿站还是客栈几乎见不着人影。
一行人顺着官道,大多数时候就算入夜后也没有扎营休息。
姜令檀基本上十二时辰都缩在马车里,时日久了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些侍卫的身份,他们就像是不知疲惫,不需要休息,和她在长宁侯府见过的护卫一点都不一样。
有一回她没忍住小声问了,太子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善善还是不知道好。”
那一瞬,她从他眼底看到了冷厉的凝肃,不是针对她,而像是生来骨子就带着的漠然。这一刻薄淡的烛光落进他眼底,一闪而逝,如同碎星拖尾而出的寒芒,快到眨眼就没了。
“为什么?”她控制不住好奇心。
谢珩唇边勾着一抹笑,目光稍稍一偏看向窗外,马车压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被他用长指挑开的车帘外是暗沉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