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人说着,目光看向刚从屋内出来的辛家大公子。
他就是个例子。
二十岁时辛家公子还在外经商,前途一片渺茫,若那时成了亲,娶的夫人必然也是商户,后来被皇帝召回,凭自己本事考中了状元,一度翻身,与身旁这位国公爷家险些结为了亲家。
虽说最后再度被贬,这门亲事没攀成,可如今一朝封侯,又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将来的亲事,差不到哪里去。这不连他国公爷都赶在除夕上门来了,敢说不是为了来再续前缘的?
国公爷抬起头,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辛泽渊,对自己的目的丝毫没有隐藏,一脸骄傲地道:“我不着急,待我家小女成了亲,京城内便只剩下那孽子一位未婚大龄青年,看他将来如何应付。”
京城内最有名的两位未婚大龄青年,不就是韩世子和辛泽渊?
他韩国公要抢女婿,还敢有哪个不长眼地凑上去,对方也很上道,忙道:“瞧来等不了多久,贵府又有好消息了,届时望国公爷赏个脸,某去讨杯喜酒…”
说话间,辛泽渊人已到了跟前,拱手同二人行礼道:“国公爷,肖大人。”
“子京不必多礼。”韩国公上前,极为亲热地抬起他胳膊,笑着对身后的肖大人道:“圣旨一下,咱门可都得唤辛公子一声侯爷了。”
今日上门来,只为拜访辛太傅,肖大人差些忘了,被他一提醒,忙拱手回了一个大礼,“下官见过安国侯。”
“肖大人有礼了。”辛泽渊让小厮先领肖大人进屋,自己留下来陪韩国公漫步走在长廊之下。
没见到国公夫人过来,想必已被母亲请到了院子里,大抵知道两人今日为何前来,辛泽渊谦卑地道:“劳烦国公爷与夫人惦记,应该由晚辈走这一趟。”
“知道你今日忙,走不开。”韩国公没拿他当外人,不过在见辛太傅之前,他想先问问辛泽渊的意见。
虽说他觉得自家的闺女千好万好,谁也能配得上,可就像郑氏说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
实则韩国公一直没弄明白,他辛泽渊当初有很多选择,为何就偏偏选择了韩家。事实证明走韩家这一条路,一点都不轻松。
到了这时候,韩国公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直言问道:“子京,你应该清楚,我与千君有愧于你,你当真不介意?”
辛泽渊没立马回答他的话,驻足后,看着韩国公轻声道:“国公可否听小辈先说几句。”
韩国公点头,“辛公子请。”
“我与千君初次相识那日,国公也在。”辛泽渊缓缓回忆道:“晚辈那时到底还年轻,不知烈日也能灼人,跪在金砖上,以为那一跪,能跪醒受佞臣蛊惑之言的君主。可惜晚辈只知道‘亲君子,远小人’的道理,没有明白芸芸众生,济济群官,到底谁是佞臣,谁又是君子?我说我是君子,对方是小人,然而在君主的眼中,并不尽然。”
“我为君主没有生得一双慧眼而愤恨难过,以激进的方式,去证明自己才是对的,那样的行为何尝不是太过于高估了自己。”
辛泽渊道:“在我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这十几年来,学的东西到底是对是错时,千君为我撑了一把伞,挡住了头顶的日头,她给了我一锭银子,告诉我,既能平白无故得了她的银子,怎说自己不走运呢?”
“之后的日子里,我几度困惑命运不公之时,便总想起她给的那一锭银子,凭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一信念,坚持到了最后。”
见国公爷脸色慢慢露出震惊,辛泽渊继续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我与千君相识的开端,后来我们慢慢相处,晚辈才真正了解到了她的好。”
他道:“千君很好,他或许比国公爷了解到的还要好。”
“世人道她跋扈,可她却是我见过的最为率真的姑娘,旁人道她蛮横,我却在她身上,只看到了善良。”一说起她,辛泽渊的目光下意识带着柔和,“国公爷与夫人把她教得很好,她从不自苦,她曾与晚辈说,她享受了这个世上最美满的幸福,便没有资格去自苦,她那样的人,就应该常笑,应感恩于上天对她的厚爱。”
“她不喜欢去记恨,是因为她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她去在意,她不哭,是怕别人会因她的难受而难过,看似她无忧无虑,实则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了去逗人开心。”
“她的出现,总能给人带来希望。”身旁的一盆木炭,爆出一道轻微的火花声,辛泽渊偏过头望向被寒冬包裹的院子,眼眶内飘进了一粒风雪,融入眼底,浸得一双眼眸逐渐微红,顿了顿,他道:“若国公爷问我,喜欢她什么,晚辈也说不清,甚至不知道是何时喜欢上她的,待回过神来时,发觉晚辈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非得问晚辈喜欢她的原因,那便是她值得。”辛泽渊轻声道:“她值得所有人的喜欢和厚待。”
不知是不是廊下的风雪冻人,韩国公听着听着,眼底也有了红意。
辛泽渊转头看他,笑了笑,坦然地道:“国公爷接下来应该还会问我,一年前,太保殿,我是不是也是为了她。”辛泽渊曾不止一次,劝说过韩千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但不可否认,在那一夜,当他看到她流着泪,求他救救韩家的那一刻,他确实有了想要为她牺牲一切的冲动。
辛泽渊道:“千君那夜与晚辈说,国公爷乃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要我把您带回来还给她。”
“我做到了。”过程虽然艰辛了一些,但结局是好的。
说完后,辛泽渊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对韩国公拱手行礼道:“我本乃厄运之人,有幸遇到令爱,得了她的心,不知道该以什么为聘,大抵也只能拿出一颗诚心,今日晚辈本该上门提亲求娶,国公爷与夫人既然来了,晚辈便在此,恳求国公爷将令爱许配于晚辈,晚辈必将用余生,好好待她,珍视她,保护好她。”
将代替国公爷的位置,成为那个最爱她的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句句肺腑入耳,韩国公不知道是被哪一句所打动,只觉得耳边风雪声都安静了,待反应过来,眼睛早已模糊不清。
“快起来。”国公爷上前扶起辛泽渊的胳膊,心中的激动难以表达,手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好孩子,我韩觅阳能得来你这么个好女婿,也是上辈子修好的福分。”
“我常说那丫头眼睛长那么大白长了,今日方才明白,她眼光并非不好,而是先前没有睁开…”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韩国公诧异地回头,眼眶里的湿意还未褪去,便见皇帝披着大氅从对面穿堂内走来,手里也没撑伞,发丝和肩头沾了一层白。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