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觉得不太对,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
她想不明白老叔公这是在做什么。
按理说,村里也没少老叔公一口吃的,他应当不至于深夜出行就为了抓点塞牙缝的肉。以这位老人的体力和腿脚,也做不了这么高难度的事情。
况且老叔公只带回来一颗脑袋,似乎是为了方便携带,把獐子其他部位给清除丢掉了。怎么看也不是个打牙祭的态度。
可话又说回来,单独要一颗獐子脑袋能有什么用呢?
眼看老叔公一步一步总算挪回了住处门前,蹲在暗处的顾三就发现又一件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那老叔公竟然不回屋睡觉,捧着那獐子头就去了屋后的牛棚,不过一会儿,就传来敲砸什么硬物的动静。
顾三浑身不自在,别的事她可以不关心,但她和老叔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送饭的时候难免要碰到。她一个在村里吃百家饭的孤儿,在这件事上是没有推拒余地的。
平时没事也就罢了,这可是埋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闷雷,她只想了两三秒,就无声跟了上去,偷偷摸到牛棚边上。
结果映着月光,老叔公竟然在砸那颗獐子头,把上面还残存的皮肉砸得血肉模糊,溅得脸上、手臂上都是猩红。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往日木然的侧脸在这意味不祥的画面中显得格外狰狞。
顾三是心跳如雷,强忍着压住惊悸,才没有转身就逃。
“总要面对的,现在不搞清楚,等到了明天白天他难道还会认吗?”
对自己强调了一句,顾三在地上摸了块石头防身,竟然胆大地又挨近了几步,伏低身体就趴在牛棚侧翻的石槽后边。
也就亏她还是个孩子,又生得瘦弱如柴,趴在石槽后的阴影中,居然没有什么破绽。
这时候终于听清了,那老叔公居然是在数数,一直念着:“九百八十一”。
等他把那颗已经无比狼藉的獐子头砸得完全脱相,顾三悄悄抬起一点身子,视线投去,看到老叔公身下原来是坐着一片乱糟糟的草席。
草席是翘着边的,很虚浮,底下不知道盖了什么东西,隐约透出一点质感古怪的反光。
顾三竭力回忆了下,但她平时和老叔公关系平淡,也没有特意去留神那牛棚里的细节,一时想不起来那草席是不是一直都有,可能藏的是什么。
疑窦横生之间,老叔公在草席上胡乱抹了一把手,把獐子头的整片上牙都拆了下来,这才有些满意喘着气,捧着那颗没有上牙的脑袋,笑得露出空荡干瘪的口腔,里面全是血。
这下顾三整个人都嗡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不知在何时老叔公竟然把自己的牙齿也都生敲了下来,砸了个干净。
她的手脚一下软了,心说这样的出血量,会不会死人,出了事怎么能说清楚,要不要喊人救这个疯子。
道德感和对未知事务的畏惧警戒在心底天人交战,还没等顾三下定决心,老叔公对着那满是血的獐子头开始痴笑。
说:“九百八十二。”
随后吐掉了口腔里迅速积蓄的一包血,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十分地亢奋:“九百八十三。九百八十三!我要回去,哈哈哈,我要搬回去!”
这人真是彻底疯了。顾三寒气大冒,心里终于生出一丝退意,小心匍匐着,手脚并用,往后慢慢爬了几步。
也就是这时候,很违反常理的,那老叔公忽然一下转过头来,直勾勾盯住了阴影中的顾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