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把这些黑点画下来,然后呢?”
面前的人第三次问,语气里是无比真切的求助,但此时听来,完全是鬼气森森的。
伴随着他的问话,被他揭下来卷在手里的那堆圆形仿佛会呼吸一样鼓动,那是腐败的气体在膨胀着往外推挤这具尸体的外皮。
在细微“嘶嘶”的泄漏声中,台仔的面部肌肉不停在无规律地动着,看上去,就像是对我呈现出似乎总有回应的神色变化。
不过,我依稀觉得,台仔的表情是真的在微笑。
但不是对着我,是他在小楼坍塌垂死的那一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会心神往的笑容,并最终定格。
我几乎可以想到,眼前这个假徐佑,在接到台仔通讯后前往接头,原本的忐忑、兴奋、狂热、野心,会在看到这张被砸烂的微笑人皮时,一瞬间变成怎样窒息的癫狂。
尤其是这张薄薄的人皮下面,就是此刻,似乎埋了什么东西在里面,轻微地“嘟”了一声。
我确定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伴随着嘟嘟声,假徐佑一下子大喊一声,狂乱地嘶吼起来,把手里的人皮甩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退,直到背部撞到了墙面,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之后,更加惊惧地大叫着逃离了墙面,在这个不算很小的房间里不停向四周扫视,简直像是无处可逃。
这一番举动看得我毛骨悚然,他出了一身大汗,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在这种极度的崩溃和否认里,他忽然又呆站在原地,似乎喃喃说了什么安慰自己,神色渐渐舒缓,变得痴愚迟钝起来,捏起了嗓子突然看向我,就道:
“顾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慢慢吐出一小口气,心里恶寒说狗日的,他不敢承认台仔死了。所以,他要继续维持台仔还活着的假象。
我靠,我在顷刻间就是面颊一阵发麻,难受得心脏开始猛跳。
一个疯子会做什么,完全是不可预知不可控制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我遭遇过的邪异怪谈都更加危险。
怪谈不会刻意针对谁,规则运转之中,踩钢丝般维持着某种安全的漠视。可一个疯了的人,我毫不怀疑他甚至可能像个磕大了的瘾君子、或是一个丧尸一样,上来咬烂咬空我的脸肉。
那种可以预见的死法太滑稽绝望了。
我强行按住恐惧,一边暗自把脚尖往地上的人皮踢去,试图看看那个嘟嘟作响的东西是什么,能不能停下来;
一边尽量稳住他,转移话题道,“你不是问我那个藤织盒子里有什么吗?不是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我拿到的时候晃了一下,通过藤织的缝隙,看到的只是一个非常老旧款式的……”
对讲机。
台仔的人皮里是一个对讲机。
台仔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些微玻璃碎屑,原来是从对讲机碎裂的屏幕上挤掉下来的。
和我在藤织盒子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磨损到褪色严重的对讲机上,赫然有一个很小的代表电源的红点在缓缓闪动。
这代表这个对讲机还在维持通讯状态。
“嘟——”
漫长的空忙音后,那个红点再次闪动了一下,然后,那头忽然一片寂静。
不,不是完全的安静,其实是有一些动静的,只是那点微弱的动静和我、假徐佑剧烈的呼吸声混在了一起,就几乎察觉不了。
通讯那头,是一个很轻的呼吸声。
这是怎么回事,它保持通讯了多久,什么人在通讯的那头一直听着。为什么会有人把对讲机塞在台仔体内,这和藤织盒子里的是同一个吗,难道张添一没有拿走盒子,那个呼吸声为什么还不开口说话——
“嘟。”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不知何时凑到了我的耳边,模仿那个嘟嘟声对着我重复:“你听,他一直喊我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