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那么大的气,可到了,也没碰我一根手指头,出去之前,还把我脚边上的碎瓷片给捡干净了。”
“天黑了我开门出去,看到他还在外面坐着。我在屋里坐了一整天,他就在外面坐了一整天,见我出去,他还不敢看我。”采芷轻轻晃了晃手里剩了半杯的酒,“就在那时候,我突然就想通了,他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个给人拉货的,可从我进门的那一天起,他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他说得对,日子得往下过,”采芷笑起来,“所以这第三年,再新酿的酒就都成了他的宝贝,走哪儿都得带着,逢人就显摆,显摆了却还不给人喝,抠死了。”
她话说得嫌弃,嘴角却始终带着笑。
孟怀泽看着她,也笑起来,说道:“真好。”
杯子空了,采芷倒了第四杯酒,转向他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
“就这样一直下去?”
孟怀泽没吭声。
采芷凑得近了些:“大家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什么?”孟怀泽有些茫然。
“孟大夫有个心上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小三他们都打赌猜了好多回了,上次说是邻村的连春,结果今年秋天的时候人家连春也出嫁了,小三输了好多钱呢。”
孟怀泽摇头失笑,怪不得那段时间小三见着他都气哼哼的,好像他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所以,”采芷问他,“孟大夫是有心上人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孟怀泽点了点头:“是。”
采芷“哦”了一声,坐回了原处,捧着酒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
孟怀泽看她:“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往下问。”
采芷摇头:“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成,里面定是有什么隐情,村里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是谁,说明孟大夫也不想让人知道。既然这样,我问什么?”
“可是,”她顿了顿,“如果不行的话,不能换一个吗?”
孟怀泽笑着摇头,低声似是叹息:“不能啊。”
话说到这两人便停了,一人捧着一个酒杯看远处的山和雪。
有人路过,冲他俩打招呼,问道:“采芷也在这呀?”
采芷冲他摆了摆手,话说得不客气却熟稔:“忙你的去!”
等那人走了,采芷打掉衣裳下摆沾的雪,放下酒杯站起身来,笑道:“走了,坐太久再被人误会,我可是有孩子的人了,不太好。”
她走了一步,又停住回过头来:“孟大夫,以后再陪你喝,可就不是这酒了。”
孟怀泽笑着冲她举了举杯。
曾经少年心事,尽付一场酒中,酒尽人散,各走人生路。
采芷走后,孟怀泽坐在门槛上,一个人将剩下的酒全喝完了。
酒并非烈酒,然而他喝得多,再站起来时也有些发晕,便回屋睡了会儿觉。他没想睡太久,谁知再醒来时天竟已经隐隐有些暗了。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又是下雪天,头顶上一片灰暗凝涩的白,然而不远处的村落人家却是另一番色彩。天还没真正黑,各家门前的红灯笼都已经亮了起来,以前不舍得点的灯也都点了起来,烧香的拜佛的做饭的烤火的打闹的,各家各院没一个消停的,隔得那么远孟怀泽都能隐约感受到那份喧哗与热闹。
孟怀泽将大半个白天都睡过去了,连对联灯笼都没来得及挂。虽说就他一个人,但毕竟是过年,对联都不贴有些不像样子。春联是早就准备好的,孟怀泽将院内几个屋都贴上了,最后剩了一副最大的,是贴在院外大门上的。
大门顶高,孟怀泽搬了把木凳,站在上面贴横联。贴好后他没立即下来,而是站在凳子上看着那对联发了好一会儿呆。
远处人家的欢声笑闹源源不断地涌入耳中,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刚准备从凳子上下来,一低头,正对上一双灼灼如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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