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向前一踢,魔刀顺势而起,直对彤华而去。
倾城今日的任务就是近身保护彤华,眼见着丹诸动手,又自知不能直面抵抗,便立刻反身到丹诸身后掷出长鞭。
而彤华面对丹诸的刀锋,更是毫无惧色。她抽身后退卸了直击的魔力,掌心火焰骤起,丹诸只是对上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她裹挟在神火之中的强劲神力。
丹诸没料到如此,目光抬起望向彤华。她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上透露着十足的从容自如之色,分明是在说她尚未用尽全力,哪怕他再狠些,她也能挡得下来。
就这么一瞬之间,他便忽然想到——
她身边的天岁神族,本就不止陵游一个。
昔年那个早早死去的步孚尹,他听薄恒讲过的,那也是个天赋异禀的天岁神。
她这样不计代价不择手段的性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罢?
丹诸心中微沉,但依旧没有后退,只是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体内的神力,是不足与我相耗的。”
他不想与她闹得太难看。长暝一日不回来,地界一日不能放松警惕,彤华与薄恒的关系摆在那里,定世洲即便不偏帮他们,至少也不会反戈相向。
但彤华仍旧没有退让:“我继承了整个定世洲,怎么不足以与你相耗?”
整个。这两个字被她清晰分明地咬在齿间,意味着以她们血脉与神力承续的方式,彤华可以继承从祖辈那里流传下来的完整力量。
定世洲的始主是二代神,本就胜过丹诸,而她的力量,是从创世神的身上继承下来的。
定世洲只是一个名字,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不代表任何不可更替流传的固定权力个体。是希灵氏的神主赋予了定世洲存在的意义,而现在,彤华是它的主人。
她,即是定世洲。
丹诸的确轻易挣脱不开,余光见谷晴则那边也并没有占得上风,又想到在此处耗费了这样久的时间,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有做出其他什么举措。
时间越久就越不利,他现在连消息都传不出去,根本不知道薄恒会如何配合。
丹诸心下一狠,咬咬牙伸出手去越过神火,忍着腕上被层层灼烧的痛意,皱着眉拉上了彤华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近自己。
“谷晴则不能死在这里,我要确保我的姐姐万无一失。”
彤华目中之色坚决:“我说了,丹旭夫人已经送去地界,我的使官陪同在侧,不会让长晔动她。”
他紧紧盯着她,终于确定,这句话有七八分真了。
“你要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她能从长晔手中抢人,必然是要谋求更大的东西。
他始终没有松手:“你要做什么!天界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长晔能放心让你在定世洲继续掌权吗?”
他隐隐约约开始感觉到,彤华当日在地界,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与薄恒的合作,必然有更深的一层念头,而他们全都没有意识到。
丹诸试图让彤华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做出应该做出的正确决定。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地界都是比天界更适合她的选择。
“地界诸位魔君你都相熟,薄恒在魔祖那里的分量你也清楚,当年魔祖还在时,都会将大权托付薄恒。你此刻帮了地界,将来我、薄恒、甚至于魔祖,都会记住你今日之功。我们是你的友人,不是你的仇人。”
可彤华听完这些话,却笑了。
“长暝啊——”
她轻飘飘念着他的名字,眼里浮起寒冷而尖利的碎冰,透过神火的煌煌灼烧,依旧没有消解分毫。
“在我这里,长暝是比长晔更该死的那个。”
她在他骤然震惊的目光里卸下了虚伪的友善表情,只冷然道:“我不需要交好的友人。你们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友人。”
丹诸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地界初次见到彤华的时候,她那时在薄恒身边讨酒喝,一个可怜兮兮又明媚可爱的小姑娘模样。他仗着自己年龄大些,辈分长些,凑上去叫着“小彤华”逗她。
她一直对地界保持着亲昵的和睦,以至于他都忘了考虑,他们本也就是带着目的对她散发并不纯粹的善意,那就无怪她看透一切以后,今日会做下这样的决定。
而她就在他这一瞬间的怔忪间,忽而抬首对倾城高声道:“去帮陵游!”——
上九天远离群宫之处,另有一片僻静云海,云雾缭绕,轻易见不得其中真容,顺着特定的规则绕过云雾迷阵,方可得见其中九层楼阁。
红瓦飞檐,其上悬挂的金铃没有铃舌,被清风吹过时不闻响动,但见灵气成缕,柔柔缓缓地旋绕此处。
如此玄妙遗世之地,正是司命神君所守的天机楼。
此时此刻,顺着拂过铃铛流苏的微风,灵气一并将天地与楼内相连。虽然外面瞧着只有九层,但其中贯通上下的红木书架却仿佛上下不见尽头,只有五楼正中一处书案,正坐着个闲适翻书的神女。
司命半躺在软榻之上,书案上的鲜果花茶不断,她一手拉开长卷,一手在案上取用茶点,看得好不惬意。